與房氏一比,陸夫人的嗓音簡直不要太好聽,像黃鸝鳥兒一般,林星微盼著陸夫人能多說兩句。
侯夫人看著陸夫人,臉上有了些許笑容,看了一眼兩位叔父,便道:“既是如此,我家沒有什么異議,便商議出個日子來吧?!?p> 魏父滄桑黝黑如老樹皮般的臉上擠出最燦爛的笑容,有些局促有些為難,道:“明霽我兒忙碌,想著能最快完婚,我之前拿著我兒和有寧郡主的八字請觀里的神仙瞧過,最吉的日子是二月初一,可明霽太忙,等不了這般久,說是……明日……”
“明日?……”侯夫人不由提高了聲量,“怎可如此倉促?即使其他你們準備妥當,宴請的賓客不能只你們男方吧,我們女方的賓客還未通知!”
魏父尷尬為難的目光看向了魏明霽俊朗嚴肅的臉,魏明霽道:“侯夫人不必氣惱,晚輩早已打聽清楚你們女方賓客哪些可以請哪些無需請,已經(jīng)擬定名單,早已差人送去了請?zhí)!?p>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鮑商,鮑商上前將一卷竹簡放到侯夫人案上,還親自打開來。
兩位叔父也起身圍了過來一同探看。
此舉聽得林星微眉頭直皺,他既然早就開始擬定賓客名單,為何不與林家人商議一下呢,萬一有不妥的地方……
啪!侯夫人一掌拍在案上,盯著魏明霽,叱問:“為何只有這些?既然是我家親戚,魏明霽你為何不與我們商議呢?”
林懷岳看著賓客名單,歪斜著嘴,驚訝道:“我父我母壽誕,宴請的賓客也比這多呀?!?p> 堂上一時尷尬驚訝到無聲。魏父魏母和陸氏夫婦皆望向兒子魏明霽,顯然他們也未料到魏明霽沒有與林家商議,就擬定了林家的賓客名單。
魏明霽依舊面不改色,擲地有聲:“晚輩不日就要出征,婚禮舉行得倉促,一切就簡,雙方所請賓客都不多,侯夫人若是不信,阿商,你將我方名單也送與侯夫人一瞧?!?p> 鮑商剛要動身,侯夫人便怒了,“你這是沒將我們林家放在眼里!婚姻大事竟由你一人說了算!我與侯爺只此一女,誰也不能輕視林家、薄待了她!我這就去稟明陛下皇后,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林懷峰神色黯然要哭,哽咽道:“我們林家三房兄弟子嗣單薄,加起來也不過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不說我過世了的長兄有多疼愛冉冉,就是我們做叔父的也是將此女捧在心尖上。魏明霽,你這是要剜我們?nèi)胰说男陌?!?p> 兩位叔母雖未言語,也暗自垂淚。
兩位堂兄也都憤憤盯著魏明霽,向他討要一個說法。
房氏肥碩的臉快要掉到胸口了,支吾問道:“二郎,你這樣可不行啊,婚姻大事你怎可如此草率呢?還是將婚期推遲吧……”
半天沒有說話的陸將軍干咳兩聲,終于開口了:“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想怎么辦為父都支持你,但你不能輕視了林家人?!?p> 侯夫人和緩了一下口氣,鎮(zhèn)定了下來,道:“這樁婚事我們本就不情愿,你們兩人也并無深厚的感情,我家冉冉嬌蠻任性,本也配不上魏將軍。魏將軍忙起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也莫要讓這樁婚事耽誤了將軍前程,就此作罷吧?!?p> 又道:“魏家所有聘禮,你們現(xiàn)下能拉走的就拉走,拉不走的過后我也會派人送還?!?p> 林星微雙手藏于袖中,暗暗揉搓著魏明霽曾送與她的半枚玉玨,低頭垂眸沒有說話。
這也是刀子劃屁股,開了眼了。別說這是注重禮教的古代,還是高官豪門之戶,就算放在當代平頭百姓身上,閃婚閃得如此快的也是少之又少吧。
陸夫人道:“侯夫人莫要氣惱,如此大事也不是說作罷就作罷的,此事還要問問有寧郡主的想法如何。”
房氏氣得直撫胸口,期許的目光看向了林星微。
林星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朗朗如月的魏明霽,默默道:“我同意我母親的意見,我本就和魏將軍無甚感情,見面也不過寥寥數(shù)次,魏將軍天人之姿,得朝廷器重,竟要草率舉行婚禮,也是委屈了魏將軍?!?p> 林星微從袖中拿出半枚玉玨放在了案上,又道:“還請魏將軍將我的琉璃手釧歸還?!?p> 魏明霽固執(zhí)的神色終于和緩了許多,沉默片刻后,起身道:“侯夫人,能否另尋一僻靜處,我想與侯夫人單獨聊聊?!?p> 侯夫人雖臉色陰沉肅重,這點要求還是能滿足的,動身朝外走去,一襲竊藍色的氅衣飄然帶風,魏明霽隨即也跟了出去。
林懷岳道:“冉冉,你不跟去聽聽?”
林星微長睫忽閃兩下,眼波轉(zhuǎn)動望向門外母親和魏明霽離去的身影,道:“魏將軍既要和母親單獨談,侄女就不跟去了。”
房氏笑意融融,轉(zhuǎn)身向身后一個捧著黑漆錦匣的婦人道:“阿陶,給郡主送過去。”
轉(zhuǎn)過頭來又對林星微道:“這是老婦親手為郡主打的一串華鬘,初次見面,就當是見面禮了,不管能否與郡主成為一家人,郡主都莫要嫌棄推諉。”
阿陶將錦匣雙手放于林星微案上,才退回到房夫人身后。這錦匣墨色,上頭蒙了一層緙絲云紋緞,邊緣又描上黃色漆花,摸上去凹凸不平,頗有立體感,連鎖扣都是黃金花絲的工藝。
魏家送的禮既華又貴,極盡奢侈,光是這樣一個盛物的匣子就如此精致,用料奢華做工復雜,不知道里頭的東西又是怎樣的。
林星微亦也不知何為華鬘,待緩緩打開了錦匣,才看見是一個項圈,然上面是用金線穿了硨磲、瑪瑙、珍珠做的,還有好些林星微不識得的珠子,那可謂華貴非常。
幸虧是在室內(nèi),這要是放在室外太陽底下,怕是要閃瞎她的雙眼。
林星微雙手微微顫抖著合上了匣子,往前推了一寸,道:“房夫人的禮實在太過貴重,我受用不起,還請收回。”
房氏笑容可掬,道:“貴重的不是這些用料,是老婦的一份心意,從匣子到這個華鬘,都是老婦我親手做的,郡主要是推了,可就要傷老婦的心了。”
魏父滿臉羞愧道:“郡主收下吧,我兒如此無禮,該是我家向郡主和侯夫人賠禮道歉?!?p> 林懷岳長袖一撩,道:“與你們老兩口何干啊?魏將軍到底這些年不是長在你們魏家門庭?!闭f完,林懷岳眼神瞟向陸氏夫婦。
陸屹神色泰然,不羞不愧,淡然道:“我兒這般舉措,自有非此不可的道理,與誰家教養(yǎng)無干系。”
陸夫人道:“林家叔父勿惱,且等明霽與侯夫人商議的結果吧?!?p> 林懷峰道:“在結果出來之前,先讓三個孩子出去吧,免得讓他們聽見長輩之間的一些怨言,有損長輩尊嚴。庭嶼?!?p> 林庭嶼忽然被父親點到,神色一怔,急忙又回過神來,“冉冉,我們先出去吧,兄長有話要同你說?!?p> 林星微急忙起身,也沒管那個貴得要命的華鬘,行了辭行禮后,緊跟著兩位堂兄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