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做賊心虛
門開了,穿戴整齊的姜嫵推著沈縛的輪椅走出來。
從柳綠身側(cè)經(jīng)過時,眸光似漫不經(jīng)心從她身上掠過一眼。
就這一眼,便讓柳綠覺得后背寒浸浸的,仿佛整個人在瞬間被她徹底看穿,一絲不剩。
柳綠眼眸閃了閃,忽然叫住將要離去的兩人:“少爺,國公爺只說讓姜娘子一人前去,深夜露寒霜重,您白天處理公事已經(jīng)夠辛苦了,奴婢擔心您如此操勞會傷了身子?!?p> 她捏著嬌滴滴的嗓音,小女兒作態(tài)般忸怩,說到最后心里羞怯又緊張不敢去看沈縛。
但卻暗含挑釁的對著姜嫵道:“想必姜娘子也不會忍心讓少爺如此勞累吧?”
姜嫵笑了笑,她好像忘了,沈縛一向不喜下人多話。
她在沈縛身側(cè)彎下身子,溫言軟語:“那殿下先休息,我獨自前去也可?!?p> 沈縛眼皮微掀,不緊不慢地睨了柳綠一眼,像在俯視一只螻蟻。
柳綠瞬間只覺喉嚨像被人扼住,一股近似死亡的恐懼感油然而生,驚懼地跪了下來:“奴婢多嘴!”
“走?!鄙蚩`低沉清冷的聲色在燈籠搖晃的檐下響起,不容人忤逆,這話是對姜嫵說的。
木輪軋在地上發(fā)出沉悶聲響,推著輪椅的纖細身影越過柳綠離去。
柳綠幾乎要將下唇咬出血,濃烈的不甘在心底彌漫。
世子殿下甚至不肯跟她說上一句話,她到底比姜嫵那個賤人差在哪里?
……
夜已深了,前院花廳仍舊燈火通明,聚集了不少人,都是為著這件事。
沈夫人和蕭姨娘鬧得不可開交,互相視若死敵,被國公爺呵斥了好幾次才消停。
“世子到——”
國公爺沈年煜臉色一沉,他特地吩咐去通傳的人別驚動沈縛,難道是那個妾特地去找了沈縛?
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倒是心機不淺。
姜嫵向面前嚴肅國字臉的中年男人屈膝福身,“參見國公爺。”
行禮的只有姜嫵,而她身旁的沈縛甚至連表面功夫都沒做,也沒人敢有異議。
府上人人皆知,國公爺與世子不和已久。
當年國公爺為了利益毫不留情,不惜毀掉沈縛。
但沈縛活了下來,還從腥風血雨中爬到權(quán)力頂點,父子從此成仇。
沈年煜的心虛日漸扭曲成惱怒厭煩,和抓心撓肝的嫉妒,恨不得沈縛能從這個世界消失,好無人知道他那段卑劣不堪的往事。
“大半夜的,你來做什么?”沈年煜口氣不善。
“怎么,父親做賊心虛,不想我過來?”
燈火映在他輪廓深邃的冷峻臉龐上,明暗交錯,另半邊臉隱匿在陰影里,透著極度危險乖戾又神秘的氣息。
只靜靜坐在那里,便令人望而生畏,花廳里無人敢苛責他半句。
沈年煜額角狂跳,早晚會被沈縛氣死。
“姜娘子,你來的正好,”蕭姨娘眼睛都快哭腫了,見到她來就迎上去抓著她的手,“你快幫我說說,你也覺得此事只有夫人嫌疑最大是不是?”
一瞬間無數(shù)不善或凌厲的視線都投向了姜嫵。
姜嫵聽到頭都大了,只覺無語至極,真是想作死攔都攔不住,還要拉別人下水。
“蕭姨娘您先冷靜,沒有證據(jù)之前不可妄下定論。”
沈夫人甩手冷笑,“我院里所有下人可都被老爺親自派人仔細查過了,今日無一人往后廚去過,更別提下毒了?!?p> 沈夫人被查的最嚴,但半天下來,并沒有找到任何證據(jù)。
“若是夫人想,將痕跡抹去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吧?這府上最想除掉我和姜娘子的可就只有您一人。”蕭姨娘不甘地咬牙。
“蕭氏,給我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難道你覺得老爺還比不上你聰明嗎?你無非是嫉恨我已久,自導自演打定了主意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沈夫人朝國公爺欠身,句句懇切:“老爺,蕭氏無端污蔑妾身,其心可誅,還請老爺做主!”
蕭姨娘也哭哭啼啼地跪在沈年煜腳邊,“老爺明鑒,妾身這么多年對夫人從來都是恭敬有加,夫人卻處處容不下妾身要置妾身于死地,妾身不如不活了?!?p> “都給我閉嘴!”
沈年煜被吵得頭疼,叱罵完兩人,廳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
他陰沉的問姜嫵:“你怎么看此事?”
“若無證據(jù),那妾身不知?!苯獘乘尖饬艘幌?,“敢問可驗出燕窩里是什么毒了嗎?”
旁邊站著的大夫出來回話道:“燕窩里下的是鴆毒?!?p> “鴆毒?”姜嫵蹙眉,“可我看那燕窩里的并不像是鴆毒。”
大夫是周氏的人,他對姜嫵看起來不怎么耐煩,“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燕窩內(nèi)呈現(xiàn)輕微的淡黃色,給家畜吃過后中毒癥狀和鴆毒一模一樣,不是鴆毒是什么?”
姜嫵很清醒,“和鴆毒癥狀一樣的毒藥多了,當時燕窩散發(fā)出來的氣味隱隱發(fā)苦,可鴆毒一向不會有氣味?!?p> “鴆毒若是儲存不當,沾染異味也不是不可能?!贝蠓虮梢牡纳舷麓蛄恐獘?,譏哂道:“你一介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能有什么見識?少在這里妄加議論,惹人笑話?!?p> 除了沈縛,花廳里的人都拿譏誚目光去看姜嫵。
姜嫵依舊從容不迫,只看著大夫道:“若我驗出這里面不是鴆毒,你當如何?”
他壓根沒把姜嫵放在眼里,極為不屑的嗤了聲,不經(jīng)腦子的脫口而出:“若不是鴆毒那我便退出醫(yī)壇,此生再不行醫(yī)!”
“好啊,記住你說的話?!?p> 沈年煜打斷兩人,“行了,為著一個妾鬧得雞飛狗跳,瞧著都可笑。”
如果不是這次把周氏和蕭氏牽扯了進去,姜嫵的死活在他看來什么也算不上。
“此事無論怎么說都因你而起,鬧得現(xiàn)在家宅不寧,我限你三日期限查明真相,否則一并治罪!”
他隨手就將這樁麻煩全部甩給姜嫵,左右一個出身低微的妾,任由他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更重要的,這也是在間接給沈縛添堵。
沈縛嘴角翹著譏誚的冷意,“父親要在朝堂上也有這種本事,就不會常被陛下斥責庸碌無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