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
胡府門口圍了一群拿著棍棒的家丁,為首的胡令辰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瞪得滾圓的眼睛閃爍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
“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胡令辰忿忿的說,握得拳頭咯吱作響,咬得牙關(guān)咯咯響。
“打死算我的!誰抓住就賞白銀千兩,脫奴籍入良籍!”
猶豫不決的家丁聽到這話,就好比見了生肉的餓狼般爭先恐后地沖過去。
向沂手持未出鞘的長劍,刷地亮開招式,輕盈的身軀自空中婉轉(zhuǎn)飛舞,剎那間,就在人群中殺得往復(fù)不息。
留下一群躺在地上哀嚎扭動的家丁后,向沂收劍于背后。
胡令辰見狀隨手撿起地上的棍棒,舉起來作勢襲向向沂,轉(zhuǎn)瞬之間被季青嶼鉗制在地。
“有本事你也殺了我啊!你們不是最擅長斬草除根了嗎?!”胡令辰即使半張臉被按在地上,依然倔強(qiáng)地用語言挑釁著。
季青嶼不知聽進(jìn)了哪幾個字,瞳孔一縮,手下的力道也減弱三分。
在向沂發(fā)覺之前,季青嶼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睛平復(fù)心底的洶涌和掙扎,恢復(fù)到往日的淡漠平靜,逼迫自己露出溫柔的笑意。
“在你哭鼻子之前,還是先看看胡會長究竟為何人所害吧?!毕蛞拾炎C據(jù)盡數(shù)扔在胡令辰面前的土地上,散落的紙張沾染地上的塵土,即將被風(fēng)吹走時。
胡令辰努力掙脫束縛,于風(fēng)中一張張拾起所謂的證據(jù)。
他本可不信,本可看著向家人精心編制的謊言被戳破時仰頭大笑,可冥冥中胡令辰總感覺今日不抓住所謂的證據(jù),今日后的無數(shù)日日夜夜都將活在無盡的悔恨之中。
待季青嶼恢復(fù)過來,二人喬裝打扮一番,趁機(jī)混在夜間游玩的百姓中間,此起披伏的叫賣聲吆喝聲混合著幾句討價還價的你來我往,與前些日子的越城截然不同。
游玩的人群中不乏有外族人的面貌,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這些都是自京都長大的向沂從未經(jīng)歷過的新鮮事。
向沂瞧著一個人移不開眼睛,只見那人頭戴銀飾,項帶銀圈,絳紫色衣服上綴滿了銀片和小銀鈴,動作間銀飾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的泠泠的聲響。
“那人十有八九來自苗疆?!蔽吹认蛞拾l(fā)問,季青嶼施施然間將答案和盤托出。
季青嶼突然出聲,先他一步的向沂下意識轉(zhuǎn)過身,盯著他懷里的香囊。
越城風(fēng)氣更為開明,姑娘心儀哪個男子就可以將繡有鴛鴦、并蒂蓮之類的香囊荷包送出去,若是男子有意,則回以同心結(jié)。
晚市沉寂的那段時間,不曉得暗中折損了多少你情我愿的雙向奔赴。
季青嶼鮮少遇到這種事情一般,向沂凝視香囊的短短一刻就足以使得他從脖頸紅到耳朵尖,局促地縮了縮胳膊。
幾個結(jié)伴而行的姑娘望了眼季青嶼,轉(zhuǎn)過頭嘰嘰喳喳不知說了些什么,一個紅著臉的藍(lán)衣姑娘就被推出來。
藍(lán)衣姑娘先是連連擺手拒絕,作勢要回到原先的位置,又被人扳著身子拉出來,同行的姑娘紛紛指著讓她再看一眼季青嶼。
藍(lán)衣姑娘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去,煙霞飛滿了臉頰。
同行人有個性子直爽的,看不慣扭扭捏捏的女兒做派,索性拿過藍(lán)衣姑娘手里的香囊,徑直走到季青嶼身邊將香囊放到懷中香囊山的最高處,還不忘伸手指了指又羞又氣正在輕打始作俑者的藍(lán)衣姑娘,示意香囊是她的。
季青嶼幾乎抱不住懷里的香囊山,幾個靠近肘部的香囊借著他收攏的力道掉在地上,臉上滿是懊惱。
向沂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香囊,隨意揪了一個放在鼻子旁細(xì)嗅,尋常的安神組合,上面的圖案卻是一枝傲立枝頭的臘梅。
果然自家相公年輕時就具備招蜂引蝶的資本,想一把火燒掉那些礙眼的香囊又怕嚇到身嬌體弱的小白花相公怎么辦。
一場小插曲過后,向沂緊盯的苗疆人款款走到向沂身邊,勾著頭看了眼季青嶼懷中形形色色的香囊,然后抬起頭朝向沂莞爾一笑,用熟練流暢的官話討要向沂剛才嗅過的那只香囊。
季青嶼腦中警鈴大作,果然娘子的人格魅力無人能擋,哪怕是同性也想過來分一杯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季青嶼隱隱覺得面前的苗疆女人有些眼熟,滿心都是拉著向沂趕緊離開,無暇顧及其他。
不等向沂反應(yīng)過來,季青嶼果斷放開懷中的香囊,十?dāng)?shù)個香囊霎時散落在地上,伸手牽住向沂的手,半是催促半是強(qiáng)迫地拉著向沂遠(yuǎn)離這個不速之客。
似乎這樣還不夠,季青嶼接過向沂手中的香囊,趁著向沂埋頭往前走是半是炫耀半是嘲諷地朝苗疆女人揮了揮。
沒辦法,誰讓自家娘子還沒有見過足夠多的人心,不曉得世間除了光明和善意外,還有那么多那么多見不得人的骯臟與黑暗。
不過沒有關(guān)系,只要有他在,這些東西都不會傷害到娘子分毫。
“城中貼了新告示,自今日起實行宵禁制?!毕蛞蕦⑻铰牭南㈡告傅纴?,“宵禁酉時末開始,一直到卯時。夜間會有官兵輪班巡邏?!?p>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越城的晚間向來有晚市之類的活動,如今突然終止全部的晚間活動,甚至強(qiáng)制要求城中百姓晚間閉門不出。
向沂伸手探了探季青嶼的鼻息,確保他還在熟睡中。
穿著夜行衣的向沂放緩動作打開木門離開時,躺在床上的季青嶼睜開雙眼,拿起藏在床底的長劍。
向沂小心躲避著巡邏的官兵,殊不知“熟睡”的季青嶼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不遠(yuǎn)處。
此刻,月亮掙脫云朵,皎潔細(xì)密的光撒在越城的大街小巷,鍍上了一層銀光。
只可惜城中百姓無人見到這一幕,越城如今空寂得如同一座空城,只有官兵的腳步聲和甲衣與劍柄相互摩擦的金屬聲。
向沂借著月光才發(fā)覺藏身之處的宅院門口落了一把大鎖,鎖頭上面積攢的塵土足以證明這里已經(jīng)多年沒有人踏足過,然而檐角下的燈籠新得出奇。
透過門縫看到的是破敗不堪的風(fēng)景,蛛網(wǎng)混合著塵土蓋在視線內(nèi)可見的每一處,原本掛在月梁上的紅布上滿是被歲月侵襲過的痕跡,順著風(fēng)的弧度來回飄搖,似乎下一瞬就會墜在地上。
仰頭看去,努力辨識牌匾上模糊的字跡,龍飛鳳舞地寫著“古月”,邊上的彩繪大多斑駁,脫落的部分留下星星點點的痕跡
順著小巷走下去,向沂發(fā)現(xiàn)這般大門緊閉的宅子不在少數(shù),荒蕪已久的宅子卻掛著新燈籠,門口被特意清掃到一塵不染的地步。
就好似為了迎接什么大人物特意為之的表面功夫。
這越城遠(yuǎn)比想象中還要古怪,嚴(yán)防死守的城門,突如其來的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