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麥餅
裴芃拖家?guī)Э诘卦诔顷柨h坊市閑逛的時候,城陽縣縣令周克平正兢兢業(yè)業(yè)地進(jìn)行春耕勸農(nóng)工作。
說是勸農(nóng),其實農(nóng)民們世世代代靠天吃飯,對天時的把控,可比周克平精準(zhǔn)多了。
周克平更多是負(fù)責(zé)調(diào)解搶水源引發(fā)的械斗,還要幫著和城中大戶協(xié)商,租賃些農(nóng)具耕牛等,幫助春耕。
但鑒于去歲氣候不好,有些農(nóng)戶遭了災(zāi),為了應(yīng)急,就把糧種吃了。
這又給周克平增加了任務(wù),那就是得以縣衙的名義找商戶購買糧種,借給這些農(nóng)戶。
這一日,他正把這事兒安排下去,覺得能歇一歇了,就聽人稟報,說是城陽公主終于出門了。
周克平端起的茶杯都不自覺放了下去。
這段日子以來,他表面上好像完全不受裴芃的影響,但私下里也不是沒有揣測過裴芃的心思。
雖說被封了封地食邑的貴人們并沒有實際意義上的管轄權(quán),但隨著中央對地方的管控力度逐漸減弱,也不是沒人越權(quán)插手地方政務(wù),尤其是以王爺們?yōu)橹鳌?p> 畢竟,逾制都成為京中風(fēng)潮了,在封地的王爺們,有封號有府兵還籠絡(luò)了一些人才,憑什么不能越點權(quán)呢?
當(dāng)然了,這么做的公主郡主縣主們很少,最多是徇私照顧下親戚,或者侵占點田地莊子而已。
可周克平總覺得城陽公主沒那么簡單。
只看她自入泰州后就把帶來的兵丁約束得極好,并沒有四處沖撞百姓,又禮賢下士地和當(dāng)?shù)睾雷褰涣鳌?p> 這做派,是奔著長期養(yǎng)名去的。
而一旦對名聲有所需求,那多半會追逐權(quán)勢了。
周克平連續(xù)失眠了幾夜,把自己原本就發(fā)黑的臉色熬得更黑了。
而裴芃卻遲遲沒有動作。
他們在城陽縣住了半旬,只有采買的下人們每日雷打不動地出門,但也沒有背靠公主府的桀驁,隨和,愛聊天,從不惡意壓價,更不多吃多占。
一開始還有商家想白送以討好裴芃,還有的商家偷偷給采買的人送禮,希望長期搭上公主府的路子,但都被推拒了。
其次常出門的就是許釗楊駱等人。
許釗作為許家子,世家的做派很足,又有一副好相貌,頗為受歡迎。
今日被邀請去做客,明日又去了縣里的大儒開辦的學(xué)堂,和縣中的青年才俊交流學(xué)問。
周克平默默關(guān)注過許釗的言行,發(fā)現(xiàn)他雖然給裴芃說了些好話,但也不算過度,也就沒多管。
倒是楊駱等人,更讓周克平在意。
他們在城中鄉(xiāng)間來來回回了好幾圈,似乎只是和百姓閑談,可周克平更明白這是做什么——體察民情。
而下一步呢?
城陽公主了解完民情,又想做什么呢?
周克平覺得他該找她談?wù)劻恕?p> 不是為了對抗,或許在對抗之外,他們還可以有其他的關(guān)系。
而在他做下這個決定后,城陽公主終于出府了。
裴芃換了身布料雖好,卻形式簡潔的衣服,又讓人梳了泰州這邊流行的婦人發(fā)型,覺得還不錯。
雖然瞞不過耳清目明的一部分人,可這樣的裝扮走在街上,總不會引發(fā)百姓的關(guān)注了。
城陽縣遠(yuǎn)不如京城繁華,甚至顯得有些雜亂,但裴芃卻逛得挺開心——這到底是她的食邑。
“這是什么?”
裴芃注意到一個很小的攤子,一位婦人不斷的揉搓粗糙又顏色發(fā)灰的面團(tuán),并飛快地用木杖搟開搟薄,貼在一個大甕的內(nèi)部,幾息功夫便熟了,她并不畏燙地用手取了上來,放在板上。
裴芃能看出來這是某種烤餅,但以她的想法,這餅大概率不算好吃。
可這個攤子前卻圍了不少人,等一鍋烤餅熟了,就紛紛購買,五個十個的,被這婦人用寬大的葉片包裹,或者干脆拿粗糙的草繩系著,一一遞給客人。
婦人抬頭看了眼裴芃,只一眼就知道這是位貴人。
她有些不安,知道這樣的人并不會買她的餅,甚至坐轎路過的時候,看都不會看一眼。
她低聲回了一句:
“這是黑麥餅?!?p> 裴芃聽說過黑麥,她阿娘說過,進(jìn)宮前,她在家吃的就是黑麥。
“給我拿三張吧,我們也嘗嘗?!?p> 裴芃接過了三張麥餅,身后的婢女遞了一把銅錢給婦人。
餅剛烤出來,還冒著熱氣,但并沒有什么香味。
雖然有葉片墊著,但裴芃還是覺得有些燙,換了下手,楊駱注意到了,默默伸手過來,要幫裴芃拿。
裴芃遞給了他。
“我們分一下吧,每個人都嘗嘗。這么多人買,或許是有特別之處的?!?p> 裴芃率先掰了一塊,用另一只手半掩著嘴,吃了進(jìn)去。
很粗糙。咀嚼的時候都能感受到餅中不明的雜質(zhì),硬硬的顆粒,還有一些沒有被碾碎的外殼。沒有麥香,甚至還有種陳腐的味道。
裴芃從未吃過這樣的食物,哪怕是她在宮中過得最不好的那幾年,也只是菜蔬肉類少了些,米面還是精細(xì)的。
她強忍著不適,囫圇地嚼了幾下,吞咽了下去。
許姝也面色難看,裴芃養(yǎng)女兒,向來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哪里吃過這樣的東西,她身邊的婢女都不會吃這些東西。
許姝本想吐出來,但看到阿娘的動作,也咬咬牙咽了。
其他人也很不習(xí)慣,吃了第一口就堅決不碰了。
程翡倒是吃過黑麥餅黑麥饅頭之類的,可……真不是這樣的口感和味道。
裴芃更不解了,問在旁邊等著下一鍋烤餅的老婦人:
“你們?yōu)槭裁促I這個?我嘗著味道平平?!?p> 那名老婦人很干瘦,佝僂著背,耳朵也不太好,裴芃的問話,她甚至都沒聽到。
裴芃又問了一句,倒是旁邊的一個中年漢子回了一句:
“您甭問她了,她耳朵不好。她之所以買,是因為家里就她一個了,手腳不靈便,自己開火太費事。這家的餅賣得便宜,又能填飽肚子,她買回去當(dāng)飯吃?!?p> 許姝輕輕點頭,這倒是說得過去,可其他人為什么買呢?
“至于我們嘛,您瞧,我,還有那邊站著的幾個人,我們是在城里打零工的,主家不供飯,我們的家都在村里,又回不去。這家的餅是最便宜的,且這餅一烤,比家里做得更好吃些。”
富婆預(yù)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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