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映靈犀(四)劫三千
十日后,庭柯的活動范圍終于擴大到了整座靈犀殿。陰霾的心情徹底一掃而空,她知道自己出門玩指日可待了。
此時的庭柯還在忙著擴大自己能去玩的底盤,沒工夫搭理慕牽。
所以慕牽就產(chǎn)生了幻覺,覺得小含笑為了她自己能好好長大真的太努力了,竟……覺得十分欣慰。
幾個月后,夏變成了秋,庭柯已經(jīng)能站在云端了,每天的樂趣就是找一朵云坐下,看眾神來來往往,也看星空慢慢升起。
但是她是根凡間樹,盛衰受四季影響,所以葉子已經(jīng)掉光了,她現(xiàn)在非常怕冷,極度怕冷。每次回靈犀殿時鼻頭都被凍得通紅,慕牽那個傻子卻問自己在哪兒摔倒了,我就不能是體弱怕冷嗎,我就非得是摔倒嗎?!慕牽,你等著我的報復!
她常看見一位穿著銀盔甲的黑犬上神飛馳而過,也常能看見一個腳底著火的娃娃上神一邊飛一邊喊著“老子要開殺戒”。
還能看見以各種形態(tài)新飛升的神,就比如昨日看見的,一位仙娥抱著一個琉璃魚缸,里頭裝著一只胖得像蘋果的紅鯉魚,她問仙娥:“姐姐,這魚好胖呀?!?p> 仙娥大驚失色,但手里魚缸的水卻未起一絲波瀾:“可不敢亂講,這位是新躍了龍門飛升的錦鯉上神?!?p> “已經(jīng)是上神了,還不能化形么?”
“飛升前本體為獸或植物的神,要凝聚仙體,還得經(jīng)過三十六道劫。凝聚仙體后,還有三千劫,才能大成。”
“多少?”
“三千?!?p> “三千?!”庭柯覺得自己眼都花了,“那……咱們天上這些上神,都渡完三千劫了么?”
仙娥看庭柯嚇得夠嗆,被逗笑了:“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天雷滾滾、血肉橫飛,劫分很多種的。你家上神沒有給你講過么?”
慕牽和句芒都沒和我說過啊,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訴我呢。庭柯想,化形后這么多災多難,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化形了。如此說來,九重天上隨便一株花草、仙池里面隨便一只魚蝦,都可能是待化形的上神么?!
“咱們微末仙流跟上神們不同,不用渡劫,基本都能無災無難活個幾千歲?!毕啥痱v出一只手拍了拍庭柯的胳膊,“別怕。”
庭柯腦子更亂了,一雙眼睛木然地看著仙娥飛走。
微末仙流,才活幾千歲?那自己這不是快活到頭了?
不行不行,回去得跟慕牽好好問個清楚。
……
“慕牽慕牽!冰疙瘩!”
慕牽正收拾桌子,先聽見了庭柯的喊聲,他等了一會才見到她的身影。一根如此瘦小的樹,怎么嗓門這么大?
庭柯跑進靈犀殿,早就累得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在茶托里隨便拿了只杯子,倒了茶就喝。
“你——”慕牽想攔,但已經(jīng)來不及:庭柯用的是他的杯子。怎么好巧不巧,就拿了自己的。
庭柯牛飲完畢,伸手在愣住了的慕牽面前晃了晃。
“你——”
“就會說這一個字么?”
“那是我的杯子?!?p> 庭柯低頭看了看,滿眼都是一模一樣的茶杯:“這不都一個模樣么?不是隨便用么?喝個水還這么多事,那我豈不是要渴死了?”
“這個位置。”慕牽伸手指了指,“我的杯子一直是放那——”
“放放放,我給你放回去,行了吧?哎呀,不對,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有事問你。”
“何事?”慕牽的目光始終不能從被庭柯用過的那只茶杯上離開。
“剛剛有個小仙娥說?!蓖タ轮噶酥冈鹤永镒约旱暮?,“草木化形后,還要經(jīng)歷三千劫。她還說。”庭柯又指了指自己:“微末仙流只能活幾千歲,我光是睡覺就睡了幾千年,那我到底——冰疙瘩!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茶杯這么好看么?”
“你不是微末仙流,不會只活幾千年。”慕牽終于把目光從庭柯用過的茶杯上挪開,看向她,“你不過是本體虛弱罷了?!?p> “那就是會有三千劫?你有三千劫么?句芒有么?”
“有。”
“那你們渡了多少了?”
“不知道。”
“怎么……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牽抬頭看她:“我確實是沒有數(shù)過?!?p> “你接著說呀!可急死我了?!边@個冰疙瘩是不是腦子真有點問題?
慕牽盯了盯茶托,便抬手開始研墨,這墨是他精心調配的,用其寫下的字可永不脫色。他一遍研墨一邊說:“三千劫,不會都是災難、生死攸關。喜怒哀,若能使心蛻變,便可稱為劫。再比如,修煉遇瓶頸,也可稱為劫。你的化形,也是劫。三千只是虛數(shù),只是你漫長神生中會遇到的各種瑣碎之事而已?!?p> 話說完,墨已經(jīng)研好。
庭柯恍然大悟:“噢……那我從荒蕪之地中活下來,是劫。幾千年才得以化形,也是劫。是不是?睡個覺就渡完劫了嘛,也沒多可怕?!?p> “可以這么理解?!蹦綘繌牟柰兄腥∵^一個從未被用過的杯子,提筆寫上“庭柯專用”,而后把被子放回茶托,轉了轉,把字朝向庭柯,“以后,你就用寫了字的這個。”
“我一棵樹能看懂什么字!”
“無妨,只會有一個杯子上帶字,這樣就不會拿錯了?!?p> 庭柯端著茶杯,她真的很匪夷所思:喝個水也這么費勁,這是劫啊,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