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睡眠療養(yǎng)院：沖突爆發(fā)

　　“22歲那年，我大學(xué)畢業(yè)返鄉(xiāng)，卻發(fā)現(xiàn)父母看我的眼神變得躲躲閃閃。”

　　那個深夜的藥房里，血流的汩汩聲混合著窗外喧囂的蟬鳴，好似叫人下一秒就能安然睡去。

　　在睡眠療養(yǎng)院里，誰不愿意忘記煩惱，就算是成為【睡眠人】睡上一覺，也會是一場飲鴆止渴的饋贈。

　　“我是中午的大巴車到的村口，但直到晚飯時間他們才支支吾吾地告訴我，”張全瑞冷笑一聲，“我有了一個親妹妹?！?p>　　舂君找了個運送藥品的集裝箱，用來接著老人的鮮血，等到箱子里的血盛得漫出來了之后，他便躍進箱內(nèi)，將胸口以下都浸沒在了烏黑發(fā)亮的血池里。

　　“你剛才問我，為什么明明早就看出來小惠是主宰假扮的，我卻還愿意裝傻帶著她參加內(nèi)測?！?p>　　張全瑞凝視著窗玻璃上的某塊污漬，思緒仿佛能借此飄得很遠很遠，“村里愚昧，我爸媽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相看對眼，就請了媒人證婚，生下了我?！?p>　　“但我們家族，是有先天性心臟病史的，這也是我成人之后在學(xué)校做的體檢，才明白了原來這么多年，我父母一心送我去外地讀書，甚至在我成績堪憂的時候逼著我去打工，都是為了讓我早日給他們養(yǎng)老。”

　　張全瑞的手掌在血池里蘸過，最后將一個血掌印在了舂君的胸口，“他們自己都害怕，害怕自己短命，害怕我一旦短命就沒發(fā)照顧他們?！?p>　　“所以他們決定提前十年把我作為孩子的價值榨干?！?p>　　說到這里，張全瑞的神情突然柔和下來，“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父親過世，母親不愿守寡一年后就重新嫁了人?！?p>　　“我的繼父說，他想要和我母親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p>　　“所以，小惠誕生了，”張全瑞爆發(fā)出了一聲刺耳的狂笑，他捂著臉，腳下踉蹌著直不起腰來，“但小惠也是個先天性心臟病患者！”

　　“他們明知道已經(jīng)給我的生命加了一顆隨時都可能引爆的炸藥，居然還不知悔改，又把這些苦痛和折磨強行加諸于我的妹妹身上！是他們該死！”

　　舂君聞言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一雙眸子倒映著血色的污濁，眼底卻是清澈見底的一抹湛綠。

　　在【廢棄的噩夢】中，汪十麟舉起獎杯，一下又一下砸在老師的頭顱上的時候，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人類都是這樣，他們的欲望和憎恨好似干柴，只要給他們一支火柴，他們就能引火自燃，也順便燒掉別人。

　　張全瑞從藥架上取下近手的白色藥盒，捧在掌心端詳著，眸光黯淡，“小惠從出生起就吃藥，先是血管活性藥物，再是強心劑和速效救心丸，在ICU病房里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回，每次都是我陪著她?！?p>　　“一直到我找到了工作，一個在知曉了我們家的病史之后，還愿意接納我的小學(xué)，聘請我去當(dāng)一段時間的代課老師，”張全瑞雙手忽地收緊，把藥盒捏得吱吱作響，“也就是在那一次，因為繼父的疏忽，小惠沒來得及搶救，在姍姍來遲的救護車上一命嗚呼！”

　　要是我能陪在她身邊就好了。

　　我滿腦子都是掙錢，我能掙錢，我要掙很多錢，等到小惠長大成人，我就帶她走…我就帶她走。

　　如果我不帶著她，她此生都走不出這座深山，他們只會逼著她嫁給另一個男人，然后循環(huán)我們的不幸。

　　那天，當(dāng)主宰走到我面前，她頂著小惠的外殼，即便她的偽裝在我看來漏洞百出，我還是對她流著淚笑了。

　　小惠，哥哥這次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哥哥愿意替你承擔(dān)一切罪孽。

　　“所以你的個人技能是【轉(zhuǎn)換】，和你進行面板轉(zhuǎn)換的人會繼承你的意志，保護小惠到最后一刻，而你也會拼盡性命，同時護住兩塊面板?！?p>　　舂君從血池中站起身來，被染成酒紅色的襯衫緊緊地貼在他的人魚線上，在腹部凹陷出了兩塊精壯的痕跡。

　　“可惜主宰算錯了，你對假小惠的感情遠沒有她想象得深刻，甚至在對明鳴出手的時候也有猶豫，才讓我鉆了空子得以救回秋蝶?！?p>　　舂君朝他伸出了手。

　　張全瑞微微抬頭，直視著眼前浴血的維納斯。

　　舂君踩在箱子里，使得他此刻比張全瑞高出了半個頭。

　　張全瑞恍惚，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條擱淺后快要窒息而死的魚，突然被維納斯的雙手捧起。

　　但維納斯笑得蠱惑，分明就是隕落的邪神模樣。

　　“你還想再見一次你妹妹，對吧？”

　　舂君和主宰密切相連，沒有欲望的他很清楚主宰會作何打算。

　　她對張全瑞讓她失望的報復(fù)從未停止，而此時此刻，一場早已安排好的大戲也差不多該登場了。

　　“跟著我，我?guī)湍阍僖娝淮?，但明天你要配合我，切記反?yīng)要快?！?p>　　于是在第二日一早。

　　“你有看到其他多余的名牌嗎？”

　　張全瑞搭著舂君的肩膀，皮鞋底摩擦著腳下的磚地，隨后他將一口唾沫啐下道，“沒有啊，別人的名牌怎么可能會放在我們這里呢？”

　　我們這種一睜眼就開始恐懼下一天再也不會醒來的人，死神終日守在我們的床頭，隨時手持彎刀擇一天道良日帶走這條落魄的靈魂。

　　那天陽光明媚的公交車站，遠不如我在拉著百葉窗簾的育兒室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瞬間，你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比我更甚的對于生命的渴望。

　　對我們兩兄妹而言，我們都是彼此的新鮮事物，又是沼澤里唯一死死攀附的稻草。

　　張全瑞的聽覺被無限放大，周遭通道都是生銹作響的牢籠，每個隔間里都關(guān)著一坨爛肉一般的【家伙】，在沖著牢籠以外的他們張開血盆大口，伸出觸手在水泥地上拖動著，留下一串淋漓的水漬。

　　小惠抱著那個損壞不堪的火車頭，拽了拽自己的裙擺，就像是剛才上學(xué)歸來的無憂無慮的孩童。

　　以至于爆破聲在他們二人頭頂轟然響起的時候，張全瑞下意識地用身體蓋住了她。

　　他們在電閃雷鳴的崩頹中相擁，即便在此之前曾間隔了十?dāng)?shù)年。

　　“謝謝哥哥，我很知足。”

　　“要是能再次見到你，就算是出賣我的靈魂，我也覺得在這世上沒有比這更便宜的買賣了?！?p>　　“主宰，交易所接收到了嗎？”舂君扶著脖頸上的人獸轉(zhuǎn)換系統(tǒng)，眸中的綠光閃過，恍若流星。

　　“收到了，他們說多謝你，他們又添了不少折磨人的【廢棄噩夢】，交易所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瓶瓶罐罐裝滿，然后擺放在全體UNO能看到的地方?！?p>　　【玩家汪十麟開啟衍生技能“電流飛鏢”，開啟后該玩家的交流電匯聚成四枚無實體飛鏢，命中后依次對后者造成10％生命值傷害，外加2秒的僵直】

　　“舂君，你就是UNO的幫兇，為了勝利不擇手段！”

　　汪十麟右手五指之間夾著飛鏢，左手朝著舂君重重擊出一拳！

　　誰料舂君的靈瞳透視了他的動作，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從汪十麟的頸部拽出了那塊刻有“隱士”的銀牌。

　　“我們之間可沒有區(qū)別。”

　　舂君湊近了他，索性直接把手掌與他十指相扣！

　　紫紅的電流觸到他的瞬間，汪十麟驚異地凝視著舂君那雙翠綠的雙眸。

　　“你是殺人犯，靈魂歸交易所，所以你沒有中轉(zhuǎn)站。”

　　“不如加入我吧?！濒┚碎_一步，手上發(fā)力，直接把汪十麟的右手浸入了衛(wèi)生間的洗手池里！

　　【玩家櫻桃倒吊人使用輔助物品“騎行頭盔”，移動速度增加20％，出于該玩家個人技能，遁地效果有限，損耗可勿略不計】

　　震耳欲聾的系統(tǒng)播報之下，汪十麟則是靠在了舂君的肩頭，喃喃道，“說的對啊。”

　　“我是殺人犯。”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