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此殘酷,但我仍然愛你。
所以,我的雀兒啊。
飛吧,唱吧,活著吧,你是自由的。
奔走人靈橋上,起點(diǎn)與終點(diǎn)皆是一線白,他將她送出此界前的最后一句祝福,既是感謝她的存在,也是對自己生死的徹底釋懷。
“方小忻,你能聽見的吧。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長大了,世界也老了,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她的手在依依不舍,我與她十指相扣,纏綿悱惻,以筋皮骨血的廝磨,去道盡這世間的殘酷。
蠻洛兒面向光,未敢轉(zhuǎn)身回看,生怕自己會反悔,會帶著無意識的恨遺忘一切。
幸好,和心玉幫她杜絕了這個后患:“會的,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人,終會相遇。我想,下一次相遇,我就能名正言順地愛上你了,洛兒。”
此界將要消散,他身后的一切被黑暗吞噬,而后亮起繁星。他就要回歸星海了。
手上最后殘留的溫?zé)嵋惨魇?,我抓不住他。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無力得很,我既留不住媽媽,也抓不住方小忻,就連爸爸也悄悄走了。
洛兒明明是被愛著長大的,可此刻為何只感覺到痛呢?若愛不能長久,為何又要給予和承諾?
她眼角最后一滴淚被遺落在星月神話中。
隕于光的人,再次歸來,已然滿心光明。
這份純真格外殘酷。
……
人造太陽的光亮還是那么晃眼,按時到來,將她喚醒,告訴她,她復(fù)活了,有要開始新的一天了!這美好的一天。
你就要享受生活,奉獻(xiàn)當(dāng)下了。
“唔~睡得我好累,我是在夢里跟怪獸大作戰(zhàn)三百回合了嗎。”
“早,喝點(diǎn)?”
“你是?”
眼前突兀出現(xiàn)的,輪椅面罩怪人,他眼圈灰撲撲的,瞧著像生病了一樣,讓人害怕。
蠻洛兒不敢接他遞來的水杯,連忙搖頭,往后縮。這一退,她就撞上了旁邊躺著的荒凌萱,把人家強(qiáng)制叫醒。
“哈?你給人遞水也不先做個自我介紹?!?p> “是是,怪我?!?p> 有點(diǎn)自嘲的意味,方和懌接過荒凌萱的白眼,笑了笑,起身把水杯放回原處。
“他,他,他能站起來的?!”
小手快控制不住要去指著誰誰水了,又被荒凌萱一把按住威嚇道:“別亂指,注意禮貌,禮貌!說過多少回!就是不講記性,要淑女,淑女?!?p> “啊?”
蠻洛兒納悶,明明自己不認(rèn)識荒,卻意外地聽進(jìn)去她的話,明明心里還一番別扭就是了。
荒凌萱跟方和懌畢竟有合作關(guān)系,在綠林骨屋那處,她欠了他幾頓飯錢。所以現(xiàn)下,她十分自然地,當(dāng)著蠻洛兒的面,偽造身份道:“啊什么啊,姑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我看你就是淋雨發(fā)燒,把腦子給燒鈍了!”
這……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洛兒聽她看她,覺她不像編的,倒像一開始就是個假的!于是連忙撒開被子,往床下跑,企圖沖到外頭去找個自己認(rèn)識、熟悉的人。
沒想到,她剛開門就撞上一堵高大人墻。
隨即而來的是一聲,從頭頂傳來的賤兮兮問候:“呀,這不是小洛兒嘛?快讓為師看看,沒有少了哪個零件。誒,別跑呀,乖徒兒,咳咳!你可算醒了,再不醒,今天的晨練也要錯過嘍!”
他邊說,邊輕而易舉地招架她的攻勢,把她高高抱起,真就像哄小孩似的,把人連哄帶騙,拐到小院那。
見此人語調(diào)著實(shí)詭異,蠻洛兒跟他一個碰面就是拳腳沖撞,實(shí)在地反抗了一下。奈何敵人過分強(qiáng)大,她最后只能無奈干嚎道:“陸虎!陸虎救命??!有人嗎?!救命啊——救……先生!”
小院里,安樂椅上躺著個人在曬太陽,就在他旁邊,有個陸虎在練習(xí)扎馬步。這人也不知練多久了,圓臉漲紅,汗流浹背,看起來像練岔氣了。
看見熟悉的人,小女孩腳尖剛碰地就立刻竄出去。她扶住安樂椅,去揭開“先生”臉上的報紙,果然得見那副熟悉的墨鏡!他就是榕樹下的說書人!
“先生!你怎么在這?你今天怎么不去榕樹口開攤講故事?我……”
誒?
先生靠講說書謀生,我呢,我是誰,我要干嘛?我是千洛兒呀,我……奇怪,我記得我也有正經(jīng)工作的。是什么來著?嘶~怎么想不起來了?
正疑惑著,她腦門被黃礝用報紙輕輕一敲:“想什么呢,街管幾個月前就發(fā)布禁令,嚴(yán)禁個人私自編纂上古神話,如有發(fā)現(xiàn),一律當(dāng)違禁傳播。你先生我早改行了,現(xiàn)在擱學(xué)堂教國語呢!”
“?。空娴??”就你?別把人家小朋友帶壞了。
總覺腦袋缺了根弦,蠻洛兒疑惑,但仍舊選擇了相信先生的話,更何況先生還有陸虎的背書。
濕毛巾“嘀嗒嗒”地擰出水來,陸虎得了那個“詭異師父”的指令,終于可以休息,連忙把毛巾一折,抹去滯留眉間的大汗,恨不得一秒降溫。
“洛兒!你可算醒了,這幾天你發(fā)燒躺床上,師父凈逮著我折騰,差點(diǎn)沒給我腦瓜子學(xué)廢?,F(xiàn)在你醒了,讓師父帶你補(bǔ)進(jìn)度吧。我自己練就好?!?p> 他一手挎?zhèn)€水盆,一手拿自己練功時的上衣,溜得飛快,沒給蠻洛兒留一點(diǎn)辯駁的機(jī)會,連忙躲進(jìn)屋中,生怕穿幫。
畢竟,方和懌給他編的話術(shù)就只有這一段了。
“???”那個比先生還高的人真是我?guī)煾福?p> 她還想問問陸虎,看他認(rèn)不認(rèn)識荒凌萱呢。結(jié)果倒好,這人趕著洗澡,拿降溫做借口腳底抹油跑了!
看到天誓民哪怕在白天也能閃出顯著高光的雙眼,蠻洛兒仰視之有點(diǎn)慌,但仍要裝作沒被嚇到,大方質(zhì)問:“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除非你能證明你是我?guī)煾福駝t我絕不認(rèn)你!都說一日為師為師,終身為父。這等大事,自然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也不知費(fèi)那么多口舌有沒把人給鎮(zhèn)住。
蠻洛兒見他默聲思量,下意識期盼他手上沒什么確切的證據(jù)。
可惜天誓民有備而來,穩(wěn)妥招架道:“好說,徒兒,你看,這是什么?”
只見那人不知做了什么,跟跳大神似的,著一手在我眼前倏地一抹而過,叫我突然看見,那半空中,一個金燦燦的圓圈。對了,那圈上還密密麻麻地刻了挺多叫人看不懂的字。
“是什么?”
“小洛兒,這可是天道契約!你看這,別的字你不懂,你自己手寫的你名字總能看懂吧?”
我自己手寫的,我的名字?奇怪,怎么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難道他真是我?guī)煾福。?p> 可是我對他一點(diǎn)信任都沒有!相反,我真的很介意他!他是不是教我時特別嚴(yán)厲來著?
女孩那略帶困擾的小動作、小表情,在天誓民的眼皮子底下無所遁形?,F(xiàn)在只要讓她乖乖接受這個身份,后面方和懌的安排就很合理了。
適時,荒凌萱也趕到戰(zhàn)場,遠(yuǎn)遠(yuǎn)跟蠻洛兒不經(jīng)易飄來的視線對上:
“沒錯了,洛兒!他真是你師父,他姓天,全名天誓民,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好人,好師父!除了人不會好好說話,其他還是很正經(jīng)的。修為是內(nèi)里底子,他不輕易顯現(xiàn);但這一身皮囊,你看看,從頭到腳,雖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算五官端正了?!?p> 荒草之說略有些陰陽怪氣,天誓民聽完即刻回懟:“是啊,好徒兒。這位荒凌萱,荒少樓主,也確實(shí)是你的好姑姑呢!別看她總對你要求這要求那的,這一次你淋雨高燒不退,還是她施針救的你。我們做人要講究知恩圖報啊,好徒兒。你日后可要好好孝順孝順你姑姑,畢竟她也老了行動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