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下課了下課了，走吃飯去……”
“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走吧念念，一起去吃飯?！庇趬袅嵬熘母觳餐庾?。
姜念對這里的地形還不熟悉，默默嘆了口氣，看來得找個時間把學(xué)校熟悉一下，免得迷路丟人。
寧昌中學(xué)的食堂分一二兩樓，一樓是高一的學(xué)生，二樓是高二和高三的學(xué)生。
于夢玲邊走邊吐槽：“學(xué)校真是閑的，我升到高二以后就要上二樓吃飯，都見不到一樓新來的帥氣學(xué)弟了。”
姜念淺笑。
每個窗口都排起了長隊。于夢玲唉聲道：“苦命啊，我們排隊去吧?！?p> 吃完飯，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姜念便打算去拿教材順便熟悉一下校園。
“真的不用我陪你嗎？”于夢玲擔(dān)心的問。
“不用啦，你不是說困嗎，趕緊回去睡會兒?！?p> “那行，你要是迷路了就給我發(fā)消息?！庇趬袅徇M(jìn)了教室。
姜念先去辦公室，丹姐不在，只能轉(zhuǎn)頭去逛校園。
寧昌中學(xué)很大，剛開始姜念還能記住自己走了哪里，逛的地方一多，就忘了來時的路。
“那邊是圖書館，這邊是實驗樓……”姜念望著這一幢幢復(fù)制黏貼的樓就頭疼。
“周眠同學(xué)你好……”
姜念拐彎的步子一停，偷聽別人墻角是不道德的事，可是往后一看又沒有別的路可走，就倚在墻上等他們辦完事，然后再自己假裝路過。
“周同學(xué)，我……我喜歡你……”
“抱歉，我不喜歡你。”
墻角的姜念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說那么直白，不怕人家女孩子傷心嗎。
“我……”表白的女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支支吾吾我個不停。
周眠眉心擰了起來，反思剛才是不是有點兇，他這人沒表情的時候就板著一張臉，別人也不敢上前和他親近。
周眠緩聲說：“很抱歉，謝謝你的喜歡，我目前沒有打算要談戀愛的決定。”
后面說了些什么姜念沒聽清，一抬頭就看見表白的女生從她面前跑了過去，周眠站在原地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關(guān)她什么事，姜念整理整理衣角，抬腳走出拐角，沒有半點心虛感，坦坦蕩蕩和他對視。
周眠也看見了她，兩人同時朝對方走去。在要與對方擦肩而過的時候，周眠突然開口：“丹姐找你。”
“找我干什么？”姜念停下腳步問。
周眠轉(zhuǎn)過身子看她，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哦，周眠就是把她當(dāng)傻子看。
姜念：“……”
找你當(dāng)然是有事啊，不然找你喝茶聊天？
“行，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去?！?p> 說完轉(zhuǎn)頭就走，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
“瀟灑的背影”走了沒幾步就不走了，在左拐和右拐之間徘徊，周眠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yáng)，原來是迷路了啊。
姜念恨鐵不成鋼的罵了自己一句。
問：現(xiàn)在有一個很熟悉學(xué)校地形的人，而恰好你迷路了，要不要找他幫忙？
答：要。
那姜念同學(xué)的回答呢？
姜念同學(xué)的回答是：不要。
丟什么都不能丟了面子。對，面子最大。
下一秒。
“周……唉？人呢？我靠我靠，你可別走遠(yuǎn)了啊，你走了我怎么辦啊……”姜念連忙去找他。
“怎么還不去辦公室呢？”
剛拐過拐角，頭頂傳來一聲問候，一聲話音里都帶著嘲笑的問候。扭頭，和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對上，周眠正抱胸半靠在墻上，就像是在特地等著她來尋求自己的幫助。
腦子里飛快的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同時勸導(dǎo)自己，大女主能屈能伸，要做一個大度的女子。
“哈哈，哈哈，哎呀好巧啊，周同學(xué)還沒走啊?！苯畛ＵＱ郏Φ恼~媚。
知道我的意思了吧，勸你最好識相點，能問的問，不該問的別問，留點面子日后好相見。
手機(jī)響了。
周眠當(dāng)著她的面接通了電話。
“喂?！?p> “喂什么喂！讓你找人你找著沒有？！”
周眠把手機(jī)拿遠(yuǎn)點，看了她一眼，說：“找著了?！?p> 姜念瞟了一眼，通話顯示“丹姐”。
“知道了?！?p> 通話結(jié)束。
姜念悄悄瞄他一眼，被逮個正著。
周眠嘆了口氣，姜念聽見了。
搞什么，就算是嫌棄我也不至于這么大聲吧，我還沒聾呢。
“跟緊我?！毙《掏?。
周眠在心里補(bǔ)充了后半句。
*
“報告。”
姜念站在辦公室門口，局促的手握緊又松開。周眠站在她身后，把她的小動作收進(jìn)眼底。
田丹丹放下教材，笑的溫柔：“這是你需要用到的教材，剛才逛學(xué)校迷路了吧？老師本來想著中午帶你去逛逛，沒想到你自己先行一步?！?p> “讓老師擔(dān)心了?！苯畹椭^。
“沒事沒事，等下午我讓周眠帶你再熟悉熟悉環(huán)境。”
周眠：“？”
姜念：“不……”
“好了，馬上午休了，快回去休息吧。你，給人家抱回去?！碧锏さ堊炀褪箚?。
周眠：“……”
姜念：“我自己可以的……”
“怎么滴，讓我抱給你??？”
“不敢?！?p> 周眠皮笑肉不笑的抱過那一沓教材。
兩人并肩走回教室，路過1班和3班，姜念能感受到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這誰??？”
“沒見過，新來的吧。”
“周眠是不是在幫她抱東西啊，好羨慕……”
“唉，霏霏，我看你前幾天不是跟那男的分手了嗎，你什么時候跟周眠表白啊……”
“噓，你小聲一點啊……”
周眠跟她一路回了教室，于夢玲趴在桌子上睡覺，周眠放輕動作把書放下。
“念念你回來了?！庇趬袅崛嘀劬φf。
周眠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抱歉，吵醒你了?！?p> 于夢玲擺手：“沒，剛好就睡醒了。”
周眠點點頭，回了位置。
“學(xué)校逛的怎么樣，我們學(xué)校是不是很大，我當(dāng)初進(jìn)來的時候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熟悉呢，那邊有一座小橋你看見了嗎……”
姜念沒聽進(jìn)去她在講什么，思慮再三，還是覺得表示一下好了。
從包里拿出幾根真知棒，給了于夢玲一根，蒲元凱一根，周圍離的近的都給了，轉(zhuǎn)頭假裝都有的份，先給了何德一顆，然后去看周眠。
周眠正在專心解題，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根糖，那跟糖往前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后在他的試卷上停下。
“謝謝?！苯钫f完飛快轉(zhuǎn)身。
周眠抬頭的時候就只看見一個后腦勺，以及試卷上的棒棒糖，荔枝味的。
姜念突然也想吃一根，找了找，荔枝味的沒了，剛才的是最后一根，她把自己最喜歡的口味給了他。
“嗯。”
姜念聽見身后傳來遲遲的一聲應(yīng)答。這下，就算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一筆勾銷了。
*
“念念我先走啦，拜拜，明天見。”
姜念拉好書包拉鏈回道：“嗯拜拜，明天見?！?p> 寧昌中學(xué)五點半放學(xué)，高一高二住宿的人少，住宿的大部分是高三生，晚上有兩節(jié)晚自習(xí)，六點半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上課，九點半熄燈。
姜念戴上藍(lán)牙耳機(jī)，里面放著老姜同志的語音。
“等會兒爸爸有個會要開，可能晚一點去接你，你是打算自己回去呢還是等一等老姜同志呢？”
念念不忘：「我自己回去?！?p> “那行，你別丟了就行，不說了我開會去?！?p> 念念不忘：「好滴。」
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她和周眠。
“您說?！?p> 周眠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看英語閱讀理解。
“奶奶，您不用做我的飯，我回家吃?！?p> 姜念是第一次聽見他用這么溫柔的語氣說話，沒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周眠恰好抬眸，和她對視。
姜念一怔。
周眠的眼睛其實很好看，他是雙眼皮，眼尾自然下垂，漆黑的眸子好似一汪潭水，看人的時候表面雖是冷淡沒有感情，但你和他對視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看人的眼神永遠(yuǎn)是溫柔的。
溫柔。
視線錯開，周眠起身離開了教室。
姜念也收回視線，跟在后面出了教室。
“在新學(xué)校還習(xí)慣嗎？”芳女士剝了一只蝦放進(jìn)她碗里。
“嗯，挺有意思的，還交到了新朋友?！?p> 新朋友……
姜念突然想起周眠。
她和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朋友了吧？雖然成為朋友的過程有點坎坷。
就算不是朋友也沒關(guān)系，姜念不缺他一個朋友。
周眠滿身疲憊的躺在床上，拿胳膊擋住刺眼的光線。剛才他差點一個沖動又和周良平動起手來，醫(yī)生說過他的情緒不能過于激動。
他的心臟承受不住。
他有先天性心臟病。
初二那年和周良平動了手，周良平見了血，而他則去鬼門關(guān)見了閻王爺一面。那時候他就在想，應(yīng)該下手重一點，把他打死，然后自己猝死而亡。
但是沒有，他活下來了。
要繼續(xù)面對接下來的日子。
面對有周良平的日子。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記得了，他的記憶里只有周良平酗酒，骯臟的咒罵聲，時不時看他不順眼會揍上兩拳。
他的母親在六歲那年離開了他，割腕自殺，因為受不了周良平的虐待，周良平會打她，她想過反抗離婚，可周良平把她鎖在家里，不讓她出去。
小小的周眠會緊緊摟住被打的母親，嘴里哭喊著“不要打媽媽?！笨赡腥四睦飼?，連他一起打。小小的周眠被打了也不吭聲，只默默護(hù)著他的媽媽。
可到最后，還是沒能護(hù)住他愛的人。
周眠下意識去兜里找手機(jī)，卻碰到了另一個東西。
是那根荔枝味的糖。
他不愛吃糖，起身把糖放進(jìn)了書桌的抽屜里。抬頭，對面的那扇窗戶開著，屋里亮著燈。
下一刻，姜念的臉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線里。
姜念也看見了對面的他，笑了一下，用嘴型說了句“晚安”，隨后關(guān)上了窗戶。
周眠看著那扇窗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原來，他們是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