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秋

　　可是她最愛問的就是：“我們，有沒有將來？”

　　“到時候就知道了，該怎樣就怎樣?！?p>　　鵬故意裝出一副深沉、神秘的樣子，又習(xí)慣性地掩飾開了。

　　當(dāng)然這樣的答案，不是她所期望的。

　　但是，他倆都給了對方足夠的自由空間：

　　你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我絕不過問，只要你不想說的話。

　　所以，太足的自由，反而使他們之間失去了語言的溝通。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不需要任何語言，就可以很準(zhǔn)確地猜得出對方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這種老夫老妻式的默契，只在短短兩個月的相處間就建立了，真讓人有點婉惜。多好的一對啊，竟然沒有話可講了！

　　但身體是更親密了。牽手的感覺，相擁而眠的感覺，自自然然。

　　又要到“中秋”了。

　　這是鵬獨自在外過得第三個“中秋”了。

　　鵬以為自己是可以免了俗情的人。但事實證明，不是。

　　第一年在外的中秋，是在超級死黨的家中過的，那時的他，剛離家沒多久，還可以興味昂然地體會新的城市的風(fēng)景：

　　那些悠閑慵懶的人，那放著河燈的護城河，河邊凄凄芳草間的情侶“群雕”，還有甜甜的月餅，美麗的音樂噴泉，還有不遠處，私家豪宅樓底天臺上的華燈霓虹閃著刺眼的七彩光。通常會在陽臺式的吧面上大跳L舞的最出名的吧，這天晚上沒有人出來跳，只是打出了幾束彩光，吧前也少了聚集的人流。河中央，在黑暗中流淌著的一條燈光組成的亮點，順流組成了很美的線條，在靜靜地前進。那，是多么靜、多么美的城市啊。

　　第二年，已被這個拼盡心力的城市摧老了的鵬，在中秋那天，又更深地被第一段異地他鄉(xiāng)的溫柔戀情所傷了。

　　他渴望看到了人，看到了，卻給了他客氣極了的一份禮讓。

　　心碎，就在那份客氣的表情下發(fā)生了。

　　鵬關(guān)掉了手機，拒絕了所有老鄉(xiāng)歡聚的宴席，一個人，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據(jù)說，淚水是最能讓人成長的“神”水了。

　　那個中秋，鵬告訴自己：永不再會為同樣的事傷心。絕不會再發(fā)生這樣的事。

　　轉(zhuǎn)眼，第三個他鄉(xiāng)的中秋來了。

　　這次，鵬不再會為任何事開心，不再會為任何人傷心，而是決定利用這段日子，學(xué)習(xí)一門手藝，多一種武器。只有這，是可以把握的。

　　即使心底是脆弱無比的，鵬至少有一幅金剛不壞的硬朗外表。

　　最后的自尊了。

　　休息吧。

　　想一想自己的處境，有時候會感到盲目：

　　到底何去何從，沒有人能夠指點。并且惰于社交，朋友也不多，但只要是朋友的，就好得可以。忽然憶起童年的只有糖水成分的冰棍了，那么純，那么甜。

　　總是讓主動權(quán)掌握在她手中，處于劣勢的鵬，不屑于用自己的熱情去貼冷漠的答案。

　　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什么都變了。

　　第一次在異性面前傾訴最隱密的心事，并且是那樣的，緊張。但也，興奮，很刺激！

　　也要求對方做同樣的事情，同時展現(xiàn)了上天賜予人最美麗、最神奇的設(shè)計。

　　原來，這世上真得有所謂“另一半”在不知名的地方等著你呢。

　　也許，這需要許多年，需要前生前世修幾世的德，才得的到的福緣。

　　不能不承認，堅持那么多年始終如一的堅強形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還有，心底里僅存的那一點點溫柔被商科學(xué)校第一堂“公文寫作”課的語文老師扼殺掉的時刻起，鵬就不再習(xí)慣用風(fēng)花雪月的心情去看校園里的一草一木。

　　經(jīng)過幾年商科學(xué)習(xí)下來，以前見到會被春雪壓低的梨花在還流著春寒的風(fēng)中不堪重負、搖搖欲墜的可憐樣，應(yīng)該潸然淚下，感慨滿懷的時候，現(xiàn)在在鵬眼里會只會冷靜地分析出：

　　首先，證明天氣反常，乍冷乍熱的，不穩(wěn)定；

　　其次，那些花開得太早了，今年受災(zāi)了，要少結(jié)果子；

　　第三，花落所在的地面，有過厚的冰雪，必定會加大清潔工人的勞動強度，又要多支出人工費用了；

　　第四、這樣的好景，如果有人肯在此樹下擺一個流動攝影點，一定會有一些還在校的小情侶們積極踴躍地送錢過來，而且必須要快，要非?？欤駝t，……那最佳角度的雪不是會被風(fēng)吹掉，就是會被太陽曬化，總之，時間就是金錢；

　　第五，再推下去的話，可能因為這場曖后又冷的雪造成的損失大約是勞動人工、交通費用、防寒食品；可能贏得的收益會是旅游用品、攝影用品、情侶用品、烤紅薯的攤?cè)绻材艹脛輸[在附近的話，清冷的空氣中飄來的縷縷清香，也可以消費掉一些小男生的儲蓄，多跑幾趟的跑鞋的磨損，算起來，重置費用，也可以使附近的體育用品商店振興一下。

　　難怪現(xiàn)在的商科教科書會越寫越厚，原來，都是一群有著這種思維方式的經(jīng)濟動物在拼湊想象。害人不淺啊！

　　原來高中時候，還最喜歡看的《讀者文摘》、《青年文摘》、《女友》之類的雜志，在這兩年的商科學(xué)習(xí)之后，全部變成了《經(jīng)理人世界》、《商界》、《海外文摘》，因此，思維也就因此而全部變得理性、條理、冷靜、沒有人情味多了。

　　鵬恨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真懷念當(dāng)年在打雪仗的時候，全身冒著熱氣的樣子，清亮的笑聲穿透了冰凍了的空氣。那時，自己是真心地高興啊，看那些傻瓜一樣的照片，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