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見

　　阿珠兒子想象過很多次，再見到梁先生的時候，應(yīng)該能把當(dāng)年受資助后，夸下的“?？凇币灰粌冬F(xiàn)，可是他離開了四川，就像是把四川給全部遺忘了似的；京城的吸引力也明顯的，他的血肉已經(jīng)都全盤被改變了。

　　當(dāng)年“義氣薄天”的那種少年人的“大話”，他已經(jīng)自己都忘差不多了。

　　畢竟，沒有被“生活”毒打過的人，有什么資格“評天說地”？

　　而被他徹底“冷落”到了的曾經(jīng)的恩師、益友瑄瑄，這些年里，不管是去參加過火星計劃志愿者試驗，還是想要再去參加“土衛(wèi)六”的新志愿者計劃，瑄瑄的任何“喜怒哀樂”，似乎都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這種“冷酷”，比他自己都相像的變得要徹底。

　　當(dāng)瑄瑄知道，在弟弟婚禮上，會重逢到作為“伴娘團”提供的“伴郎”人選的，正是那走了四年的阿珠兒子時，她要求也去參加婚禮，她想親眼斷了這份念想。

　　梁子答應(yīng)了，讓瑄瑄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很精神之后，作為“婆家人”，也一同飛去了京城，參加這場“雙城”舉行的婚禮：第一場：京城；第二場：四川。

　　這是兩家的商議結(jié)果，畢竟雙方的主場，都有太多的關(guān)系要請，為了表示“女方尊貴”，梁子同意首場在京城先辦；然后回來辦四川場。

　　“那叫預(yù)演，咱們這才是正式的，噢!”

　　私下里，梁子給妻子這樣“講理”，才讓她有些氣平了。

　　畢竟中國傳統(tǒng)，再怎么，也肯定是男方為主，女方為輔；這次的顛倒，是給足了凡玲爸爸面子，也是對這位后妻的兒子，并不太滿意的一種“懲罰”。

　　梁子始終沒有以這個“兒子”為驕傲過，這一次拿他當(dāng)“籌碼”，雖然很“商業(yè)”，但也符合他對這個兒子在他內(nèi)心中的定位：

　　這個兒子，就當(dāng)“嫁”過去了吧!

　　雖然他的資質(zhì)不是那么理想，但好壞是血親，未來的華北市場，就交給他了！必須得趁婚禮，和各位長輩、同行多有相識的機會。

　　明明這場婚禮的主角是凡玲和梁子的兒子；可是伴娘團里的阿珠兒子，和婆家團里的瑄瑄，終于在婚禮的“工作人員組”中，再次相逢，反而是兩人變得生分起來，那種陌生、拘束感，完全讓他們確信：

　　他們已經(jīng)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四年時間里，他們都變了，都長成了和對方心目中、記憶中、相象的完全不同的陌生模樣。

　　瑄瑄成熟了，成熟得像一個美麗少婦；阿珠兒子帥了，個子又長高了，長成了需要瑄瑄仰視瞇眼才能見到的英俊大人模樣。

　　如果不是阿珠兒子第一個伸出手來，說：“好久不見！”

　　瑄瑄的嘴都要張大成合不起來的模樣。

　　這一通慌張之下，手都僵住了，半天沒有伸出來進行回應(yīng)。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來，喝口水，緩一下。”

　　適時過來把氣氛緩和的，是正在幫著上下忙活的司機老王。他貼心地把一杯鮮榨橙汁，遞了過來，拉出了瑄瑄的右手。

　　而他之后，則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停在半空好久的阿珠兒子的手，用力搖了搖，回答道：

　　“嗯，小子，好久不見！你有勁多了哈！也長高多了，變了，變了，差點都不敢認了呢!看來，這去過京城的人，就是不一樣，呵呵！今天小姐有些累了，等她喝點水，你倆再聊，好好聊聊，有四年沒見了，是變生了呢！不過沒有關(guān)系，一會兒，聊幾句，就熱起來了。”

　　老王的熱情，讓阿珠兒子的小尷尬，算是化解多了。

　　“你，是變了，變好看了，更帥了！”

　　喝下了一大口橙汁之后，瑄瑄終于把情緒緩好了，努力擠著笑臉，帶著顫抖的腔調(diào)，夸張地笑著，贊揚道。

　　“謝謝，瑄姐！”

　　這個“瑄姐”，是阿珠兒子，第一次這么“稱呼她”。

　　這讓瑄瑄很不舒服，但她很快調(diào)整好，沉聲回答道：

　　“不客氣，杰弟?！?p>　　阿珠兒子也是第一次聽到瑄瑄姐這樣叫他：頓珠阿杰，杰弟。

　　當(dāng)這倆一來一往的“你好我好”、“姐姐弟弟”之后，對話就給卡住了。

　　關(guān)于這幾年，關(guān)于以后，關(guān)于未來，他們突然從以前的無話不談，變成了無話可談。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尷尬，好在，婚禮的儀式，讓他們很快不得不離開這樣的尷尬場合，而參與到了正式的婚禮儀式當(dāng)中。

　　再往后，兩人，除了用眼神對望之外，偶然碰撞，再分開；再凝聚，再分開，反復(fù)幾次之后，兩人心中，都升起了一堵無形的巨大冰墻，從此，這道墻，就再也翻不過去了似的。

　　最后，兩人的眼都紅了，他們不是為了“重逢”的喜悅；而是為了從此的“再見”，將成為心照不宣的“永別”。

　　成人之間的“告別”就是這樣，沒有儀式感，就是一瞬間的一種異樣感覺。

　　這種感覺令人不舒服，這是一種切割了某種內(nèi)在多年習(xí)慣的那種痛。

　　曾經(jīng)的親密，如今卻再也走不回去了。

　　也就間從這場婚禮開始，瑄瑄的“抑郁”氣質(zhì)的瘋病，竟然完全好了。

　　因為，她是徹底全部都放下了。

　　而同樣感覺到輕松的，是阿珠的兒子，頓珠阿杰，他也再也不用為，背負著一個“年少輕諾不能達”的承諾，卸下了重負，重新開始屬于自己的人生，而輕松了起來。

　　這是一種自由，不虧不欠。

　　能把“情債”還清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而他們就在這一場婚禮中，站在“配角”的位置上，全都做到了。

　　解脫！

　　這之后，阿珠的兒子，回去了阿壩，陪著自己的父母，重新過起了自己應(yīng)該過的生活，屬于他頓珠阿杰的生活。

　　阿珠和木拉，從鄰寨的一戶彝族人家，尋找了一位漂亮、端莊的姑娘，和頓珠阿杰，成家生子，終于不再有任何與城里的富貴人家們，有瓜葛的平淡日子。

　　他結(jié)婚并沒有請任何人，只是兩家人坐在一起，熱鬧了一下，就在神臺面前成婚了。

　　那個神臺，就是他曾經(jīng)想送給京城的佟梓辰爸爸，最后又被他收回來的那個“本來想改變他的命運”的神臺。

　　神香之下，一對門當(dāng)戶對的新人，就此安心過起了小日子。

　　瑄瑄也只是從老王那里，聽說了阿珠兒子結(jié)果了的消息，而聽到消息的那天，她已經(jīng)在去往“木衛(wèi)六”志愿者的訓(xùn)練基地里，流著汗水，訓(xùn)練了一整天，雖然很累，但也很釋然。

　　這樣好，再遠的星星，都可以放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