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四起
沈府。
窗外下著細雨，北風夾帶著雨霧，讓外面的一切都是霧蒙蒙的。
沈安歌手握著柳書白給她的醫(yī)書，上面勾勾畫畫的是她不懂的地方，上次的預防疫癥的藥方，她自己改了改，拿去給柳書白一看，他激動的不行，說她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還自夸道他眼光真好，收了這么一個好徒弟。
想想她就不自覺笑出來，柳書白性格古怪，但人真誠，醉心醫(yī)術，對于這醫(yī)書以外的世界根本沒有興趣。
屋中燃了炭火，她覺得悶的慌，便下榻去把窗戶開大。
剛坐回來，云梔就從外面推門而入，瞥眼瞧見她又開大了窗戶站到窗邊
念念叨叨：“小姐，您上次在山崖上受寒，睡了那么多日，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怎的又站到窗戶邊去了，快過來，快過來。”
哪里有云梔說得這么夸張，她都常去柳書白那里拿些藥來調理身體的。
說著放下手里的大氅便過去把她拉過來，順便拿了一個手爐塞到她手里。
“小姐這天氣已是初冬，過些時日就該下雪了，您要多加注意才行?！?p> 沈安歌睖睜的看著云梔念叨，下意識說出一句：“都這個時日了？”
“？什么？”云梔回過頭來看著她。
沈安歌望向窗外，這個時節(jié)了。
云梔將糕點放置于榻前的的案桌上，又給她端來杯熱茶。
見四下無人，便蹲在沈安歌跟前，笑嘻嘻道：“小姐，您成婚后還會回來看奴婢嗎？要不，您還是將奴婢一道給帶走吧，把奴婢當作您的嫁妝，好嗎？奴婢舍不得您?！?p> “說什么呢？”
沈安歌都懶得抬眼看她一下，放下手中的醫(yī)書，拿起一塊糕點吃了一口。
“和誰成親呢？”
“嗯？那自然是周公子呀！小姐以往最喜歡周公子了，我看得出來，雖然不知后來小姐為何疏遠周公子，甚至拒絕了婚事，但您看，這有緣人還是會在一起的，兜兜轉轉總是要嫁的?！?p> “未定之事，不許胡說。”
沈安歌又將手里的糕點放了回去，這心中有事，連東西也吃不下去。
有緣嗎？
所以就像云梔說的，輾轉許久最終又宿命般牽扯上？
那可真是孽緣，孽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昨日，為了婉拒東宮婚事，周景當著父兄的面下跪求親，本來若是沒有重生這一遭，她覺得自己或許該開心的，因為在所有人眼里自己與他是難得的天造地設。
不感動是假的，滿懷感動又有什么用呢？卻始終開心不起來，心中已然沒有了少年時的懵懂情愫。
昨日在庭院中，沈安歌也感受到了周景的開心，當他紅著臉問她意見。
她心中掙扎了許久，也曾試圖說服過自己。然后想了許久，終是搖搖頭拒絕：“景哥哥很好，可我不曾想過婚配?！?p> 那時周景的神色她是看見的，大抵是沒想過她會再次拒絕，眼里的落寞巨大。
但很快，他想通了什么，溫言笑道：“安歌妹妹還小，我早該知道的，不曾想過婚配實屬正常。沒關系的，我們可以慢慢來，只要能度過眼前的危機?！?p> 他太過于誠心，這害得沈安歌想了一夜。
她或許能與周景成婚，兩人青梅竹馬，婚后可以相敬如賓的度過一生。可這樣對周景不太公平。
愛已然不對等，那便是欺騙。
騙誰都可以，唯獨她狠不下心來騙兩世都都為她著想的周景。
“小姐，您不嫁周公子，難不成真的想嫁入東宮？”
云梔垂下眼，撇撇嘴，做太子妃雖然尊貴，但以后可是要和后宮三千爭寵，還要處理那么多事，多累?。?p> 哪像周家那位，她可是聽說了的，周公子為了小姐，婚后可另立府邸，讓她不處理那些后宅瑣事，這眼里心里可都只有她一人。
云梔的話讓她認真思索了一番，若自己真的嫁入東宮，那將來顧卿殺回宮來，那自己憑借著以前的恩情，能有幾分活下來的機會，而自己又如何能在深宮中活下來……
頓了半晌，算不出來。
顧卿的性子，她只能說了解了三分，危險的很。
賭不得……
正想著，侍從推開房門，躬著身子進來，遞上一份帖子，道：“二小姐，趙國公府趙小姐遞來帖子，請小姐上門一敘，說有事要商談?！?p> 沈安歌接過帖子，展開一看，盡數(shù)是她的憤怒。
越往下，沈安歌眉頭輕蹙，隨即想到什么似的，又舒展開來，沒了先前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沈安歌露出笑意。
趙之吟帖子上的字跡浸透紙背，足以見出她下筆時的憤怒。
這幾日因為東宮婚事，她閉門不出思索著解決辦法，卻不知道這外面出了這事兒。
趙之吟說，近來長淵城中傳出流言，說沈府二小姐在秋獵中遇險，與一個少年馬奴困于山崖上一整夜，說沈二小姐失貞于他……
趙之吟說，這個流言最先開始是從貴女圈流傳出來的，眼下恐整個長淵都知道了。
貴女圈？
那便只有那日在場的女眷制造的謠言了。
秋獵過去那么久，外面沒有一點風聲，怎的東宮禮物一到，周景求娶自己的做法一出，這般捕風捉影的言論就流傳出來了。
多半是想要嫁入東宮做鳳凰的女子，亦或是傾心于周景的仰慕者放出來的。
她并沒有想去真的揪出這個人。
反而，她倒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沈安歌合上帖子，道：“備車，去趙國公府?！?p> 她站起身來，云梔將衣衫給她穿好，又在外給她系上大氅，仔細看了一圈，這才放心給她打傘出門。
剛出了門，邊見霧蒙蒙的雨中走來一人。
顧卿不知從哪里回來，也未打傘不說，衣裳發(fā)絲都濕透了，雨水順著挺拔的線條落下，俊美異常。
這兩天為了東宮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倒是忽略了他。
沈安歌心中一動，接過侍婢手中的雨傘，朝著顧卿走去。
“既下著雨，為何不等雨停了再回，你身上的傷才剛好?！?p> 她停在少年跟前，隔了半臂距離。
雨水煙塵的味味道夾雜著陳年腐朽的氣息，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