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枝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許攸已經(jīng)在護工的幫助下收拾好自己,靠坐在床頭。
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溫柔的笑,目光朝著許枝看來。
“你回來了,抱歉啊,你辛苦帶來的東西,我也沒能吃幾口?!?p> 許攸就是這樣,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還依然往自己身上攬。
身體上的毛病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就連這樣的小錯誤也要著急得往自己身上攬。
許枝來到床邊坐下,伸手握住她搭在被子上的手。
很細很瘦。
一掌握上去好像只剩下骨頭了,都沒什么肉了。
“吃不下咱就不吃了,沒關系,這有什么好道歉的,盧醫(yī)生跟我說過長期做化療,到后期身體可能會承受不住,他們已經(jīng)給你掛上營養(yǎng)針了吧?!?p> “嗯。”許攸虛弱的點頭。
許枝低頭就能看見她手背上的滯留針。
病痛奪去了她人生幾乎四分之一的生命了。
明明本該大好年華的時候,卻只能一直躺在這間四方的病房里哪兒也去不了。
許枝光是這么想想便覺得心疼。
“我剛剛?cè)ケR醫(yī)生那邊,他跟我說有一個心衰的男孩做過腎源匹配跟你是吻合的,但是對方家人好像不肯簽字,我打算去找他們家人見見面,看看對方想要什么要求,我盡可能的滿足人家促成這場手術?!?p> “真的嗎?”
許攸聽見這個消息也同樣十分的驚喜。
這就代表自己這條命或許就有救了。
許枝重重握著她的手,那雙亮晶晶的充滿了笑意的眼眸回看向她,無比認真的點頭:“真的?!?p> 兩人眼睛都同樣紅紅的。
周時越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這姐妹倆。
薄唇微抿,喉結(jié)滾動。
幾年時間不見,許攸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雖然他在國外期間也曾聽母親提過許枝兩姐妹的事情,但是如今親眼所見,心中還是忍不住惋惜。
許攸曾經(jīng)也是活潑好動,清麗明媚的女孩。
而如今卻只能躺在病床上,瘦脫了相。
這樣再一想,許攸變成這樣,許枝的壓力得有多大。
放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收緊了又放松,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頭。
“姐,還有一個人,你一定很驚訝。”許枝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濕意,隨后側(cè)過身去,示意她看“喏,你看這人是誰?!?p> 許攸笑著順著她說的方向看去,當看到站在病房里的周時越時,她驚訝了一下隨后下意識的往許枝身上看了眼,然后又佯裝若無其事的朝周時越看去:“時越哥,好久不見?!?p> “是啊,好久不見了。從現(xiàn)在開始到你手術,都會由我來負責你的病情,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那謝謝時越哥了。”
許攸淺淺微笑。
雖是一副病容,但一點兒也不妨礙她的美麗。
“哪里的話,這是我應該的?!?p> 幾人在病房里剛聊沒兩句,正好遇上護士進來給許攸上藥水。
許枝站在一旁瞧著她習以為常的將手伸出去,又看著護士操作將藥水推進手中的滯留針上。
這樣的動作,許攸已經(jīng)重復了兩年。
沒關系,只要再等等,再等等馬上就能手術了。
等手術結(jié)束后,一切就會恢復如初。
她也不用繼續(xù)呆在這間四方的小屋子里,可以離開這兒,去找屬于她的那片天地。
護士給許攸上藥的時候,許枝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示意了下,隨后出門去接電話。
護士的動作迅速麻利,把藥品掛到床旁的架子上后,收拾了東西便退出病房。
偌大的單人病房里一時間就只剩下許攸和周時越兩個人。
周時越自顧著拉了一張椅子來到床邊坐下。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p> “昨天剛到?!?p> “嗯?!?p> “我看過你的病例的,會好起來的,別怕?!?p> “嗯,我不怕,自從知道生病以后我就沒有怕過,只是擔心如果我沒了,枝枝孤零零的就剩下一個人了,媽媽沒了爺爺也沒了,我們那個父親……就當他也沒有了吧。”
許攸在提起父親時,眼中一點光亮都沒有,暗得駭人。
男人放在腿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三年前因為一場學術風波,我被困在外面回不來,枝枝她那時候……”
“時越哥,枝枝他結(jié)婚了,她丈夫是商既明,你也認識的?!?p> 許攸總是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
從前她笑起來時,臉頰兩邊還有兩個酒窩,但現(xiàn)在許是因為瘦過頭的原因,酒窩也淺了,只依稀剩下一些,沒有那么明顯。
“她嫁給了她喜歡的人,我們該為她高興,你說是不是?!?p> 周時越對上許攸的目光。
兩個聰明人的交談。
有些事情,有些話,無需說的太淺顯,但又都心知肚明。
“是啊,可惜那時候我回不來,不然一定親手將結(jié)婚禮物送上?!?p> “現(xiàn)在也不遲啊?!痹S攸笑著回應。
許枝打完電話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周時越自己搬了椅子坐到床邊跟許攸在聊天。
兩人不知道說到了什么,臉上都掛著笑意,看模樣十分愉悅。
“你們這是背著我在說什么呢,這么開心。”
許枝將手機收起來后,進屋關門。
許攸抬起頭:“時越哥說欠你一份新婚禮物,打算一會兒先請你出去吃飯,正在和我討論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p> 許攸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難免忍不住會反復的做幾個深呼吸。
她的身體,并不支持她一口氣說太多的話。
“禮物?其實時越哥你這次能擔當我姐姐的主刀醫(yī)生,治好我姐姐的病,我已經(jīng)萬分感激了?!?p> 許枝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這份禮物已經(jīng)比其他任何來的都要好了。
“手術是手術的事情,禮物又是禮物,不一樣?!?p> “如果你堅持要送我禮物的話,不如就請我吃頓飯好了,就當是送我的禮物了,怎么樣?正好我中午飯也還沒吃呢?!?p> “那怎么好,請客吃飯是肯定要的,禮物……”
“我們誰跟誰呢,有必要分得這么清楚嗎,這樣這次我先請,就當感謝你來當我姐姐的主刀醫(yī)生這件事,等下次我姐姐好了咱們?nèi)齻€再約一頓?!?p> 許枝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直接出聲打斷。
那滿臉信誓旦旦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勝券在握。
對于許攸手術的事情,她勢在必得。
一旁的許攸瞧著她小臉上的認真,不住失笑:“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了會手術,那捐獻的家屬不是還沒答應嗎?”
“姐,你就安安心心的養(yǎng)著,家屬那邊的事情交給妹妹我,保準讓你如期動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