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
后面的內容大同小異,在這個過程中,倒是趙欣怡一直堅定不移的為她說話,順便表達了下對她近況的關心,讓她千萬別上網(wǎng),照顧好自己的心情。
可她要是聽勸的話,她就不叫蘇燈了。
點開軟件,熱搜倒是沒看見,她只好搜索關鍵詞,點進去看,果不其然,鋪天蓋地全是罵她的話。
有說她畜生的,有認為她可怕的,有罵她沒媽的,有想要她去死的,有要求少管所應該重新開張的,還有責怪學校、替教育悲哀的……
蘇燈冷笑,他們有一點倒是說對了。
她確實沒媽。
手指捏緊屏幕,就在她沉浸在憤怒的火海中時。
“嘎吱——”
她循聲望去,卻見身著剪裁精致西裝的蘇談墨出現(xiàn)在大門邊,他后面跟著顧墨,二人朝她走來,前者臉色陰沉得似乎能滴出水。
“跟我過來?!睖喓竦统恋穆曇羝瓶斩鴣?,蘇燈瞬間站起。
顧墨向她點了點頭,嘴角的笑卻有些勉強,示意她跟上來。
像是聽到別墅內突如其來的動靜,顧淑慧從后花園走進來,見形勢不對想跟上去,卻被顧墨拉住了。
二樓書房。
剛關上門,蘇燈踏進去,一打白色的文件就直沖她腦袋砸來。她眼睛本能閉上,太陽穴下的細管搏動著,上面?zhèn)鱽砑怃J的刺痛感。
“如果我供你讀書,是把你變成這副樣子,你以后就不用再去上學了?!?p> 幾秒后,蘇燈睜眼,用力呼了一口,強忍情緒,控制聲音盡量平靜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誣陷我。”
“汪華手機里的照片是真的,而且監(jiān)控顯示,你確實和她們一起出入過KTV。”
“所以呢?重點是那個視頻,而那里面打人的并不是我!”
“但這就坐實了你確實和不同的異性交往密切,以及你有對同學進行霸凌的動機和可能。”
“僅僅是可能,一種推測而已,就可以給我定罪嗎?”蘇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蘇談墨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像冰封已久的湖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法律層面,確實不行,但依我對你的了解,這完全是你能做出來的事?!?p> “你了解什么?”蘇燈吶吶,“這么多年,你從來沒關心過我,你根本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p> 鼓掌聲不合時宜的響起,蘇談墨攤開雙手,“所以你是在求我愛你嗎?我的女兒。”
蘇燈雙手陡然握緊,像遇到敵人時猛的蜷縮、豎起滿身尖刺的刺猬。眼瞼落下如霧的陰影,她聽見自己即將暴露顫抖的聲音,“愛我?你配嗎?你沒有資格提愛這個字?!?p> 蘇談墨不置可否,下一秒,卻毒蛇一般吐出一串令她窒息的毒液,“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上初一的時候,推小墨落水,初二暑假,在畫室差點掐死他,而去年8月份,也是你將他從家里二樓推下,讓他摔斷了自己左腿,還差點誘發(fā)創(chuàng)傷性關節(jié)炎,落下終身的殘疾?!?p> 蘇燈身體抖如篩子,她一直清楚蘇談墨知道這些事,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一直沒管,放縱她在這個家里鬧天鬧地,而這也成為了她心底唯一對他父親角色的期望。
可現(xiàn)在……
“為什么不阻止我,你不是很愛他們母子倆嗎?”
蘇談墨雙手相交,愜意放在桌案上,“你說的沒錯,可這份對他們的愛,努力維持四口之家的辛苦經(jīng)營,卻變成了對你的縱容,蘇燈,你真的越來越放肆了,欺負小墨一個人不夠,還要到外面去丟我們蘇家的臉?!?p> “可那個視頻里面的人真的不是我!”
“還在撒謊!”蘇談墨瞬間站起,禿鷲一樣的眼神像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個深洞,“你跟你那該死的母親一樣,嘴里沒一句真話。”
蘇燈整個人如同被壓到極致的彈簧,此刻終于全面爆發(fā)開來,“出軌的是你,打我罵我的人是你,是你先背叛了這個家,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話音未落,她就看到蘇談墨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向自己砸來。
雙眸閉上,這一刻,終于還是來了嗎?
她早該知道,以前笑著把她駝在肩膀上逗樂的父親,早就跟著拋棄她的母親,一起死在她如夢幻泡影的童年了。
也許她的出生,就不為他們所期待。
她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姐姐!”
一聲仿若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驚醒了甘愿墮下水面的蘇燈。
下一秒,她發(fā)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拉離原來的位置,緊接著,一聲沉痛的悶哼在她頭頂響起。
煙灰缸在鋪滿絨毯的地板上轉了幾圈,滾到了角落。
蘇燈睜眼,感到身前人趔趄了下,她趕忙抓緊他的手,一時間,顧墨竟有些不穩(wěn)的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顧墨……”她心慌的喊道。
幾乎十秒過去,他才站穩(wěn),蘇燈看到小溪一樣的血汩汩從他漂亮的左耳里流了出來。
一聲倒吸氣從粉唇間溢出。
而顧墨卻無事發(fā)生一般,行動遲緩的從口袋里掏出布巾,伸手去擦揉她的臉頰,“眼角……劃破了?!?p> 柔軟的布料貼上肌膚,蘇燈看著身前人滿眼心疼的望向自己,眼角微紅,動作小心翼翼,邊擦邊呼著氣。
“姐姐…我吹一下……就不疼了?!?p> “你……”
他像是知道她想說什么,蒼白的嘴唇揚起了個雪花般的笑,稍縱即逝,下一秒,他閉上眼,如被壓下去的多米諾骨牌般,在她眼前直直的倒了下去。
遠處的蘇談墨似是也被自己剛才的行為嚇到,愣愣跌回位置上。
幾分鐘后,一輛邁巴赫鬼魅般急速駛離了蘇家老宅。
病房外。
消毒水味濃郁的飄散在空氣中,蘇燈吸了吸鼻子,夜風吹向走廊,她摸了下自己光禿禿的手臂,有些出神的看著右手指腹上,此時已經(jīng)結痂的血塊。
從鮮艷變得暗紅,從灼熱變得冰涼,從柔軟變得堅硬,只用了短短幾分鐘
雙目放空,她覺得那像顧墨的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門頂?shù)募t燈熄滅,一個醫(yī)生脫了口罩,從里面走出來,后面幾個護士推著病床跟在他后面。
山色成空
果然沒發(f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