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君子所為

　　郁開澄卻是沒想到，父親還有這樣一問，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開言。

　　“你若是沒想到，便是想得少了，后面還有更多，你肯定又得去打聽，米家現(xiàn)下什么情況，這都不必你打聽，阿爹可以告訴你，米家現(xiàn)下情形很是不妙，米家香根那兩夫妻，自打兒子被擄之后，便先后出門找兒子去了，至今下落不明?！?p>　　“說說，接下來，你會怎么想？”郁恪之看向兒子問道。

　　郁開澄半晌不敢開口，最終還是攝于父親的威嚴(yán)，不敢不答：“那，那兒子便會想，既然香根都不在了，這米氏新出的上品制香，出自何人之手？送與阿娘，究竟是為了重振米家，還是為了他們家失蹤的那個(gè)哥兒，又或是明知或被動地，被人家利用，對咱們家有什么不利……”

　　郁恪之見兒子答得實(shí)誠，點(diǎn)著頭道：“生意人有一句話，叫做上趕著不是買賣，無論他們是不是你想的這樣，這香是不是不送也罷？”

　　“再者，你說醫(yī)者父母心，興許，人家就是本著這份高尚，給你阿娘送的這香呢？察覺到疑心，又果斷拿走，咱們能怪人家沒有父母心嗎？人家小姑娘都已經(jīng)下山了，按理說，已經(jīng)算不得醫(yī)家，如今給你阿娘送這藥香，也不過是遵從師命而已?！?p>　　郁開澄眨著眼睛聽著阿爹的教導(dǎo)，卻聽得有些糊涂，他家阿爹，這到底是怎么個(gè)意思？

　　郁恪之見兒子一臉茫然，輕笑一聲擺了擺手：“算了，咱們不說別人，阿爹今日只想提醒你一件事，君子當(dāng)修身立德，小心謹(jǐn)慎不錯，但是切不可見萬事萬物，都以惡意揣度之?！?p>　　說到這里，郁恪之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一兩年，家里確實(shí)有變故，但是，無論何時(shí)何地何種境地，都不要忘了什么是君子所為！行了，阿爹今日就說到這里，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郁開澄這會兒依舊有些迷瞪，卻是不得不依照阿爹的吩咐，往門口走去，打開門的時(shí)候，卻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有些忐忑地問道：“阿爹，那明日……”

　　郁恪之已經(jīng)坐回了桌案后面，看了兒子一眼，微微笑道：“明日你還是按照你想的去做吧，阿爹不能代替你來判斷，你如今也大了，眼看著也要科考了，讀書讀書，最終是為了什么，你也該好好想想了?！?p>　　第二日一早，錢勁松錢師爺正在自己的小院兒里用早膳，郁恪之便來了。

　　錢師爺放下手里正剝了一半的咸鴨子，站起了身：“東翁這是？”

　　“打擾先生用膳了，有件私事，還想先生幫著參詳參詳。先生先吃，吃完再說?！庇翥≈θ菘赊?，帶著幾分親切和隨意。

　　錢師爺?shù)挂膊痪兄?jǐn)，干脆坐下，用筷子把剝了一半的咸鴨子黃白一起，挑到了粥碗里，呼嚕呼嚕很快便吃完了。

　　郁恪之見錢師爺放下筷子，不禁笑道：“看先生這么吃飯，實(shí)在是香甜，便是我這用了早膳的人，也有腹中饑餓之感??！”

　　“叫東翁見笑了，打小兒就是這個(gè)毛病，學(xué)不來餐桌上那份斯文。”錢師爺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看向郁恪之。

　　郁恪之倒也不再多說閑話，只是把手里握著的藥方和書信一起放到了桌上。

　　錢師爺拿出信箋，一目十行看了，立時(shí)便明白了郁恪之的意思，又對著那藥方一筆一劃，仔細(xì)分辨了一遍，才抬頭看向郁恪之：“東翁，今日還恕在下想告假一日，近來身子不大爽利，想去城外找那寧覺老道替在下診個(gè)脈?！?p>　　郁恪之心知錢師爺也覺得那筆跡能對上，也明白自己想讓他去干什么，便笑著拱手：“先生說的哪里話，先生素日勞累，自當(dāng)多多保重身體，我這就讓門房備好馬車，先生直管自去！”

　　錢師爺也不再多話，只是起身拱手：“那在下這便啟程，待得回來，再到東翁處說話。”

　　郁恪之也跟著拱手相送：“如此甚好，今兒一大早，澄哥兒已經(jīng)出城去了女醫(yī)館，說是替他阿娘約診去了，先生若是遇見，還請?zhí)狳c(diǎn)一二?！?p>　　錢師爺略怔了怔，臉上浮出幾分笑意：“澄哥兒知道孝敬長輩了，這是好事，說起澄哥兒，在下倒想起來，也有好久沒有去拜訪過書院幾位先生了，今日順路，便兩事并一事，若是回來晚些，還請東翁恕罪?！?p>　　“先生素日里殫精竭慮，難得告假，消散消散也好，若是天晚，便在城外住上一夜也不妨事的。”郁恪之連忙笑道。

　　送走了錢先生，郁恪之見時(shí)辰尚早，又踱著步子回了后院，吳太太的病情，始終如同一塊大石壓在他心上，臻姐兒失蹤的事，不管是不是他猜測的那樣，根源上，還是從他這里起的，說不愧疚，不難過，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這些，在妻子面前，卻是半分也不敢透露的……

　　米玉顏一大早起來，還沒出門，就被三個(gè)哥哥堵在了房門口。

　　“天還沒亮，你們這么早堵我門上干什么？”

　　米全一臉無辜：“花娘，你昨兒可是跟二哥說過，可以教我們練些功夫的，我們要是不堵你門上，你一下就飄走了，等回來阿娘和阿爹都起床了，可不就黃花菜都涼了。”

　　“合著你們想練功，還得避過大伯和大伯娘？”米玉顏一臉的質(zhì)疑。

　　“那不然呢，就你這跟阿飄似的，不怕把阿娘嚇著？”米全又質(zhì)疑了回去。

　　米玉顏搖頭失笑：“我又不是真的阿飄附體，光明正大學(xué)來的功夫，怎么就見不得人了？不過是避著些外人就好，跟自家人，還要撒謊瞞著，沒這個(gè)必要吧？”

　　米進(jìn)見他倆有來有往準(zhǔn)備仔細(xì)掰扯，連忙扯開二哥：“行了行了，你倆別掰扯這個(gè)了，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那你說什么重要？”米玉顏笑著看向米進(jìn)。

　　“重要的是，花娘，他倆都說你是阿飄，就我沒見過，要不你也給我飄一個(gè)，好叫我開開眼？”米進(jìn)一臉諂笑看向自家九妹妹。

　　米玉顏聳眉看了米進(jìn)一眼，點(diǎn)著頭笑道：“飄一個(gè)不是不行，想學(xué)功夫也可以，只要你們仨，能在我回來之前，從這里，到下游大碼頭，跑一個(gè)來回，我就教！”

　　說完便笑著排開三人，一縱身，就真的飄上了院墻邊上那棵藍(lán)花楹，走了……

　　米進(jìn)如同昨日的米全一般，目瞪口呆，嘴巴長得能塞下一個(gè)雞子，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真，真是阿飄……”卻見兩個(gè)哥哥已經(jīng)一前一后，打開院門跑了出去，只得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