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藕種
半個月后，房屋進入收尾階段，再過不久就能住進去。
撒進水田里的谷種也長出青色的長尖兒，在微風中搖曳。
一切，都剛剛好。
四月初，萬物復蘇，山上的青筍也越來越少，意味他們馬上就要失去一個產品，為了多囤一點兒貨物，沈清讓他們兩班倒，沒日沒夜地采收山上的竹筍。
他們采摘竹筍時，不會過度深挖，就是怕會傷到竹鞭或竹稈，破壞竹子的生長點，從而破壞生態(tài)，反正他們是要制成筍干，短一截也沒有影響。
晚上，白煙盤旋在籬笆院的上空，魚肉、筍香四溢。
一群人忙里忙外，院子里好熱鬧。
沈柔拿著書本坐在火堆前，拿著一根枝丫照著書本上的字，在地上寫寫畫畫。
剝完七十斤筍子的沈清看見阿柔努力的樣子，心里很是安慰。
她爽快地嘆了一聲氣，“哎呀！”
“老大，您怎么了？”
“沒事兒，高興！”
“老大，您高興啥？剝了這么多筍還能高興得起來？”
“怎么？你不高興？”她斜眼，不怒自威。
老七嚇得一激靈，“我……我怎么可能不高興呢！高興！高興死了！”
“老七，藕那事兒啊，還是得提上來。明天把池塘里的魚全部撈起來，再把池塘擴大點兒，種上藕，荷花、蓮子、藕都可以變成商品，藕還可以做成藕粉?！?p> 老七感到困惑，“老大，荷花賣給誰?。俊?p> 她笑，“小蠢蛋，賣給愛美的女子唄！”
老七眉頭一緊，如實道：“老大，鎮(zhèn)上怕是沒人愿意花錢買荷花?！?p> 雖然鎮(zhèn)上的人每三天就可以吃一會肉，但要讓他們花錢買花拿回家欣賞，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她笑著搖頭，“不不不……你要相信，會有人欣賞荷花的美的。”
她還有更大的愿景，她要把應朝的經濟搞起來，再現盛唐！
“呃……好吧。那我明天就去找種藕的人家，佟卓他們就在家挖池塘吧?！?p> “好，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我跟你一起去找藕。”
“老大，我也不知道哪戶人家在種藕，有可能打空手回來，路上艱辛，您還是別去了?！?p> 她不禁啞笑，“老七，我可以的?！?p> “嗨呀～您想做的事，我也勸不動您，行吧，一起去找藕種！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哈哈哈……”她被老七逗得掩唇輕笑。
少女一掃冷漠，眉眼彎彎略顯嬌俏。
佟卓看得呆住，一旁的隆伯恰好看到他癡兒般的模樣，臉色大變，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佟卓這才收回眼神。
經常進城賣貨的黃力突然問道：“哦，對了，老大，廖三娘讓我們明日去肉鋪提一個豬腿回來吃，我們拿嗎？”
她頓了頓，掃了他們一眼，點頭道：“可以，記得說謝謝?！?p> “好的，老大。”
她見所有人眼睛里亮晶晶的，心里也挺高興的。
她在心底暗暗發(fā)誓，自己早晚會報答廖三娘的恩。
次日天不見亮，沈清便跟著老七一起去找尋種藕的人家。
老七舉著一個火把走在前，時不時打一個哈欠，惹得她也打了好幾個。
他們準備樂安鎮(zhèn)碰碰運氣。
沒走二里地，老七便問道：“老大，樂安鎮(zhèn)離咱們還遠著呢，您還能走嗎？”
“可以，繼續(xù)走吧?！?p> 兩人繼續(xù)前行。
曙光初照，清新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疲憊的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她舉目望去，一間茅草屋出現在視線中，茅屋前有一片池塘，池塘里，嫩綠的荷葉露出水面，時節(jié)未到，碩大的葉片卷在一起，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菱角。
“老七，你看?！?p> “老大！您的運氣也太好了！這不是就是種藕的人家嗎？！”
“哈哈，走吧，去問問人家愿不愿意賣給我們一些藕種?！?p> “是！”
兩人步調一致，急切地往茅草屋去。
走近一看，四五只彩色的蜻蜓振動翅膀，在池中翩翩起舞。
她不禁念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p> 老七扭頭，吃驚地看著她：咦！老大這么有文化呢！
老七并不識字，所以并不知道她念的是詩句，只覺得她描述得很應景。
恰巧這時，屋中的白發(fā)老者拄著拐杖出門。
她快步上前，低聲詢問：“老人家，可否、可否賣給我們幾節(jié)藕種??？”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俊?p> 老人家的聲音很明顯沒有什么力道，中氣不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她露出自以為最溫柔的笑容，“大荒地，離這兒大約三里地?！?p> “好，你們先歇歇，我下去給你們取藕種……”老大爺說著放下拐杖。
她嚇得連忙攔住老者，“老人家，我們來就行，您告訴我怎么挖就行?！?p> 這要是出什么事兒，她一輩子難以心安！
老者輕笑，“你一個小女娃，怎么能下水呢？”
“老七。”
她遞給老七一個眼神，老七立馬拿出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氣勢。
“是，老人家，我來吧！”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總算是點頭同意。
老七立即脫鞋、挽起褲腿下池塘。
原本清澈見底的池塘，因為老七的踩踏，頓時渾濁不堪。
“老人家，我怎么做??？這樣嗎？”老七站在一枝荷葉尖的面前，雙手探入水中。
“唉！對、對對……手要分開，慢慢伸下去。”
她看著老七挑眉的滑稽模樣，笑著問：“老七，摸到藕了嗎？“
“摸到了！老大！”
白發(fā)老者：“你摸摸它有幾節(jié)?！?p> “四節(jié)！”
老者：“嗯，那你就拿著兩節(jié)中間，將它慢慢撈起來吧。”
“好！”
老七立即與藕展開激烈的戰(zhàn)斗，把一池清水攪得天翻地覆。
“老大！”
砰！
老七舉起手臂，露出四節(jié)粗壯的蓮藕。
她驚嘆道：“嚯！好漂亮的藕！”
“老大！接著！”
“好嘞！”
“老大！我繼續(xù)挖了啊！”
“老人家，可以嗎？”
“可以……我一個人吃不完的……”老者撐著拐杖瞇眼笑，笑起來像位仙人。
“多謝老人家。”她畢恭畢敬行彎腰禮，接著吩咐老七，“老七，挖吧?！?p> “是！”
老七干重活兒不行，但干這種較為輕松的活兒是不在話下，不一會兒就完成任務。
挖出來的藕，多的有七節(jié)，少的也就四節(jié)，一共挖了37節(jié)，8段藕種。
老者也是個熱心腸，“你們栽種的時候，只取有芽子的這三節(jié)，來年就能收了?！?p> “多謝老人家指點?！彼恍?，朝老七伸手，“老人家，我給您六十文可夠？
“好～夠了～”
她看著破舊的茅草屋，禮節(jié)性地問道：“老人家，您一人住這兒方便嗎？”
“方便的～方便的?！?p> “嗯。那我們就先走了，您多多保重身體。”
“好……”
老者笑瞇瞇的模樣，讓沈清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回家途中，她一直在想，這位老人太孤獨了，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突然就覺得有些心酸——她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她在被賣進組織的第二年，才知道爺爺為了找她，在橋底被精神失常的流浪漢活活打死，直至尸體發(fā)臭，才被人發(fā)現。
她不想那位老人變成爺爺，或許更直白的來說——她想贖罪。
她吩咐道：“老七，以后你們去樂安賣貨，順便給這位老人家送點兒吃食?！?p> “為啥？咱又不是沒給他錢?！?p> “咱們做生意的，要積德行善，廣結善緣。”
“哦，好的，老大?！?p> “我們趕緊回去吧，他們應該挖得差不多，正等著我們拿藕種回去呢。”
兩人加快腳步，一人抱著幾節(jié)藕種回家，任憑衣裳被水浸濕，也絕不放緩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