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惠妃又驚又怒,捧著肚子的手顫抖不止,聲音也變得尖銳。
“荒謬!你在胡說些什么!”
羸弱之軀跪倒在沈霄面前,顫著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啊!皇上!嬪妾何等能耐,能往皇后宮里安排自己的人!”
又挪著膝蓋往前兩步,撕心裂肺道:“杏兒是鳳儀宮的人,指證嬪妾的話不足為信?。 ?p> 沈霄稍皺眉心,淡淡道:“你是說,毒是你宮里婢女下的,你并不知情。”
孟惠妃的眼淚在盈盈美目中打轉。
“嬪妾的婢女不會下毒!皇上明察!”
她若認了毒是自己宮中婢女下的,豈非默認這盆臟水潑到自己身上?
闔宮上下,哪個會認為婢女未經指使自行下毒,而她這永安宮主位一無所知?
周嬤嬤一字一字道:“難道是皇后娘娘害得自己這般人事不???!”
“如何不可能?!”孟惠妃猙目欲裂,脫口而出,“前朝便有一位武氏,以親女性命來謀害當朝皇后,得以取而代之!”
“放肆?!?p> 沈霄目光如劍,剜了她一眼,語氣冰冷道:“皇后已是一朝國母,來害你一個嬪妃做何?取而代之你惠妃之位?”
孟惠妃雙目一睜,怔怔的看著他。
皇帝以往性子寡淡,卻也溫和,不曾對人有這般厲言厲色。
更不會這樣羞辱于她。
自柳卿姝陪王伴駕以來,短短數月,皇上竟然會如此待她了。
孟惠妃眼中含悲,委屈道:“皇上也認為是嬪妾做的嗎?”
“柳妃慧心青眼,雅態(tài)芳思,朕引以為知己,近來忽視了你,”沈霄頓了頓,涼聲道,“可你也不該橫生此等心思,企圖對柳妃下此毒手?”
孟惠妃心中絞痛難抑。
“我孟貞是心胸狹隘,我是嫉恨過柳氏,可我或許會趁柳氏位分低賤時人前仗殺了她,卻做不出暗害之事!”
她冤屈不平,激憤不已,以至于失了分寸,忘了自稱嬪妾。
“皇上為何不想,嬪妾身懷皇嗣,怎么不能遭人嫉恨?況且那燉盅是送去的未央宮,柳妃如何沒事呢?!”
泣音剛落,有太監(jiān)疾步入殿稟話。
“柳妃娘娘中毒較輕,催吐后已醒轉過來了,正在殿外求見。”
“讓她進來?!?p> 孟惠妃心中一驚,此時才知道,原來中毒的不止皇后一個,竟還有柳妃。
柳卿姝面無血色,唇色微微泛白,款步走來,似弱柳輕顫,嬌弱不堪。
走到面前稍一欠身,沈霄伸手虛扶她:“不必跪,賜坐?!?p> 宮人搬來燈掛椅,柳卿姝坐下來,目光緩緩落在身懷六甲跪于地上的孟惠妃,心有不忍:“皇上,惠妃娘娘懷著皇嗣還當保重身子,地上畢竟涼?!?p> 沈霄這才允孟惠妃起身。
孟惠妃越發(fā)羞憤惱怒。竟然是因柳妃一句話,皇上才允她起身,這叫她今后如何自處?
她干脆跪著道:“皇上不還嬪妾清白,嬪妾便長跪不起了!”
沈霄由著她去,并不理會。
柳卿姝絲帕掩嘴,輕咳一聲,道:“惠妃若是獨自一人,愛跪也就罷了,可惠妃身負誕育皇嗣之責,若是龍種有個三長兩短,惠妃可擔當得起?”
三言兩語的,便給她又加一罪。
孟惠妃咬緊了牙關,含著淚起身。
“嬪妾只顧著自身冤屈,一時忘了皇嗣,是嬪妾的不是,”她轉而問柳卿姝,“皇后與你一同中毒,怎你癥狀就輕上許多?”
柳卿姝反問:“嬪妾與皇后娘娘同食一盅雞絲銀耳,怎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大快朵頤失了禮數?”
因而,她吃的少,皇后吃得多,再合理不過。
孟惠妃走近她一步,又問:“燉盅已在你未央宮放了兩日,今日才出了事,你如何證明同你沒有干系?”
柳卿姝微微怔住,一張?zhí)撊醯哪樲D而面向皇帝。
“皇上,嬪妾實在不知燉盅有毒,今日皇后娘娘來嬪妾處坐了坐,未央宮沒有多少名貴吃食好招待皇后娘娘,嬪妾便想起惠妃送的燉盅。難得惠妃專程派人送來的,必是好物,哪知釀成大錯?!?p> 沈霄溫聲道:“你是無心的,不必自責?!?p> 話雖輕,卻落地有聲。
孟惠妃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心中無盡的苦楚涌了上來。
分明同樣有說不清的嫌疑,皇上卻輕而易舉的信了柳妃,只為偏袒罷了。
她看向柳卿姝那張尚在病中的容顏,嬌弱無力最是容易惹人憐惜,如桃花帶露的眉眼之間,與那個人有七分相似。
皇帝偏袒的究竟是柳妃,還是那個人呢?
孟惠妃凄惶笑了一下,道:“皇上,這燉盅是嬪妾的婢女自行挑選的,不妨傳這婢女一問?!?p> “只是聽從主子吩咐送個禮罷了,眼下還要來抗罪,婢女何其無辜?”柳卿姝嘆道。
孟惠妃瞪她:“你陰陽怪氣些什么,我永安宮的婢女若被定罪,于我便是件好事么?宮里宮外哪個不得說我孟貞才是主使?”
說完,不等皇上應允,孟惠妃走到殿外,面向外頭跪著的人群,命令道:“辛薇,你過來?!?p> 辛薇應聲走到人前來,入殿,一步一步直到跪在皇帝面前。
“皇上,惠妃娘娘所言不虛。那日惠妃娘娘命婢女送禮,婢女自行選了燉盅。”
她低垂眼眸,平靜訴說,殿中一片寂靜。
片刻后,沈霄開口詢問,嗓音微有嘶?。骸盁踔咽悄闼偷模俊?p> “回皇上,是的?!毙赁闭J了下來。
柳卿姝看向辛薇的目光飽含酸楚,素手捏著帕子,憐憫道:“你若是有什么難處,大可以說出來,毒害皇后是死罪,你擔下了……”
“柳妃娘娘,燉盅是奴婢送的,可是奴婢沒有下毒?!毙赁钡?。
沈霄似乎嗓子不適,輕輕咳出聲來,太監(jiān)給他順背,他擺手示意不用,卻咳得越來越重,咳得雙目猩紅。
宮女遞茶給他,他也沒有接過。
沈霄再抬頭,目光從辛薇身上不動聲色的挪開,臉色有些惘然的蕭索,問太醫(yī):“燉盅驗出毒了?”
李太醫(yī)極懂察言觀色,這鐵定的事實皇上問他第二遍,便是想要別的答案。
“回皇上,燉盅內壁有毒,可燉盅中的雞絲木耳也有毒,這毒終究是出自燉盅還是木耳,臣無從得知。”
沈霄看向柳卿姝。
“這道雞絲木耳經手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