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磊這天倒早早地回了來。
他推門而入,見她又坐在窗口發(fā)呆,便走上前去,似笑非笑著問道:“你每日盯著那里看,難不成有什么寶貝?”
平日里赫連靖琪是決計不會理他的,段旭磊也習慣了,素來由著她性子,如今也不過是隨口一問。想不到靖琪今日竟然輕輕地道:“有鳥兒?!?p> 雖然頭也未轉過來,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但段旭磊只覺得是陰霾天空瞬間陽光萬丈。
他上前摟著她柔若無骨的細腰:“在哪里?”
赫連靖琪皺眉,頂厭煩地用手肘頂了頂他,想讓他吃痛放開。
段旭磊卻不肯,越抱越緊,一邊將下巴擱到她肩膀上,四下里張望:“在哪里?我怎么沒有瞧見?”
赫連靖琪無奈地任他擁著,用手指了指右前方:“在那里!”
段旭磊定睛一看,當真有一個鳥窩,里頭還有三只嗷嗷待敷的小鳥,正啾啾地的在歡叫。
原來她每日里在看這個。段旭磊不由地失笑:“居然還真有個鳥窩?!?p> 半晌,也不見赫連靖琪言語。段旭磊知道她又不肯理他了,也不以為意。
隔了半晌,卻聽赫連靖琪淡淡地道:“我很無聊。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p> 段旭磊心里猛地一跳。
這是兩人重遇后,她第一次肯真正理他,跟他說話。
段旭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心里頭一團溫軟:“我也知道你無聊。這不,我每天已經(jīng)盡量抽早回來了?!?p> 赫連靖琪似怔住了,僵在那里。
段旭磊沉吟了一下,道:“要不,明日里讓菊蘭找人陪你打幾圈牌?”
以前在北地的時候,姨娘們也每日里打打牌,聽聽戲消遣的。她偶爾也會玩玩。
赫連靖琪搖了搖頭,她本身就不喜歡打牌。
段旭磊側頭思索,沉吟了一下,心情甚好地道:“那明兒個我陪你去街上逛逛。我們南方跟你們北地不一樣,你去瞧瞧,說不準你會喜歡。另外再去洋行走走,你也好添置一些東西?!?p> 她沒有說話,段旭磊只當她應了,習慣性地頭抵在她肩上,嗅取她的溫香。
這般的寂靜亦好,真正是無聲勝有聲!他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張嫂輕敲了門,在門外詢問道:“三少爺,是否要安排晚膳了?”
段旭磊這才放開了她,牽著她的手道:“走吧。先吃飯?!?p> 她的手柔軟如棉,小小的一團倒像是浮云,他舍不得多用一絲力力。
那菜是按她的口味做的,量小而精致。段旭磊揀了好幾樣菜,遞到她的碟子里。
然,赫連靖琪才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段旭磊道:“再多吃些?!焙者B靖琪搖了搖頭道:“我飽了?!?p> 張嫂在旁邊侍候,見狀,笑道:“三少爺,菊蘭下午與奴婢聊天,說夫人與她說起這樣的天氣,吃烤紅薯正是時候。估計夫人是想吃烤紅薯,所以吃旁的都沒胃口。”
段旭磊瞧了一眼赫連靖琪,果然見她神色有絲異樣??磥碚媸潜粡埳┱f中了。
段旭磊轉頭吩咐道:“讓他們去找些紅薯來?!?p> 他望著她,含笑著道:“要不,再吃幾口先墊一下肚子,晚些再吃烤紅薯。”
從前,她總是喜歡吃糕點甜食,總不肯好好用餐。
有一年冬天,他就與她動手烤紅薯??玖艘换?,見她愛吃,便隔三岔五地烤與她吃。
那時候他還與她剛剛兩情相悅,并不知道她就是北地的赫連大小姐。
如今回想,那一段時間,是兩人最幸福歡喜的時光。
其實這個季節(jié)要找紅薯并不容易。紅薯不耐寒,往往到了冬天就會壞掉。只有一些農(nóng)戶會把紅薯藏在地窖里。
但段旭磊吩咐了,底下人哪里敢怠慢,才不過一個多時辰,就有人把一大筐的紅薯送了過來。
段旭磊把菊蘭和張嫂都支開了,卷起了袖子,親自動起手來。
在爐子上放一個細細的鐵網(wǎng),上頭擱幾個洗凈了的紅薯。
爐子里燃著熱碳,騰騰的紅焰,很快便可以將紅薯熏熱熏熟。
不過片刻,紅薯慢慢開始散發(fā)出香甜氣息。
接下來,他只需用筷子隔數(shù)分鐘略略翻動一下便成了。
赫連靖琪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爐子,亦自出神。
從段旭磊的角度,只見她側臉低垂,線條精致而柔和,仿佛是用上好的工筆細細勾畫描繪而成的。
猶記得第一次與她相遇之時,她身著一件素雅的白底粉花蕾絲鑲邊的寬旗袍,步履匆匆地撞到了他懷里。一再地跟他道歉說對不起。
她抬頭,就是這么一張眉目如畫的臉,正泛著淡淡的羞色,如同枝頭初綻的花蕾。那一瞬,段旭磊只曉得自己的心房猛得一縮,仿佛是被她撞到那里,悶悶的漲疼。
那種感覺怪極了,即好受又難受。
后來,段旭磊才知道,那種感覺叫做一見鐘情。
紅薯眼見要烤熟了。段旭磊無意識地用手碰觸了一下,下一秒便被燙得只甩手。
赫連靖琪怔怔抬頭,探手過來捉住了他的手指。
指尖被燙紅了。
原本他那白皙修長的手掌上,布滿了槍支磨礪出來的老繭。
段旭磊滿心歡喜,癡了一般地凝視著她,低頭在她額上落下纏綿輕柔的一個吻:“靖琪。”
赫連靖琪似在夢中被喚醒了過來一般,驟然放開了他的手。
段旭磊也不以為意,輕聲道:“馬上可以吃紅薯了?!?p> 他戳開一個紅薯查看火候,而后取了一個擱在備好的骨瓷小碟里,道:“可以吃了?!?p> 靖琪伸手便欲接過。段旭磊道:“仔細燙手。只許動口,不準動手!”
他用刀叉將其切開,而后叉了一塊喂到她嘴邊。
赫連靖琪愣怔地張口咬住,而后似被嘴里的紅薯燙到了一般,忽然站了起來,背對著他。
段旭磊亦跟著站了起來,問道:“怎么?是不是我烤得不好?”
赫連靖琪聞言,轉身便跑回了臥室。
段旭磊擱下紅薯去追她。
她纖瘦的肩頭猶如受傷的小獸,伏在沙發(fā)里顫顫發(fā)抖。
段旭磊覺得不對勁,想扳過她的臉,看她的狀況??墒撬褪遣辉皋D頭。他抱住了她,摸著她的臉,卻摸到了一手的濕潤……他倏然一驚,只得用力扳過她的臉……
這是再遇以來,她第一次對他落淚。
那個瞬間,他知道她想起了兩人的過往。
段旭磊無聲地抱著她,一手替她擦拭。
他很想很想跟她說對不起。
可他做那么多的事情,早已到了說再多都已經(jīng)無用的地步了。
段旭磊最后心一橫,低頭吻住了她小小的唇,強迫她與他糾纏成一團火,讓她連落淚的時間都沒有。
再也不去想從前!再也不去想以后了!也不去想她大哥和他大哥了!
她是他的。
這一次,他再不會輕易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