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無法忽略的良心
沖出比武場的涂念靠著路邊的樹,拈出張水符,緩緩洗了把臉。
深秋初冬的季節(jié),一捧涼水撲在臉上,血脈縮緊的瞬間,令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只是看不見不代表心里不掛念,靠著樹干坐下,她緩緩盤起腿,兩手順著面頰插進發(fā)絲,嘗試用吐息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棵樹正對比武場,宋承明火急火燎地追出來,一眼便瞧見她以這種奇怪的姿勢入定似的坐著,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那顆懸著的心至少能暫時放下了。
“即便你再看不慣丁蓉,也不好就這么跑出來吧,這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涂念聞聲從掌心里抬起頭,看到宋承明那張滿是調(diào)侃的臉,她笑了笑,隨口打趣回去,“你不也一樣?”
“那咱倆可差太多了?!?p> 宋承明走來,挨著她坐下,“你主動、我被動,不把你看好,二師兄可是要找我算賬的?!?p> “他真是……太貼心了?!?p> 涂念本來是要說他多事來著,她想著這么熱鬧的場合,自己怎么說也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意外,但話到了嘴邊時心念一轉(zhuǎn),就又改了口。
畢竟現(xiàn)在百花都學(xué)會算計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
宋承明欲言又止。
“我沒事?!?p> 涂念往樹干上一靠,閉眼道:“只是昨晚沒睡好,撐到現(xiàn)在有點頂不住,來透透氣。”
“被你嚇?biāo)懒??!?p> 宋承明長出一口氣,報復(fù)性地戳了下她的腦門,威脅她道:“再有下次,我就申請讓二師兄親自來管你……”
他的話,涂念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她心緒不寧,被戳走的腦袋則順勢斜倚在了樹上,儼然一副決心補覺的樣子,宋承明拿她沒辦法,只有守著。
比試到了這個時間段,基本就進入尾聲了,隨著幾個已經(jīng)比完的宗派陸續(xù)離席,第一日的醫(yī)法比試暫且告一段落,至于各宗在這一項目上的積分,則會在次日張貼的告示中記明。
丁蓉的比試,涂念雖未在現(xiàn)場,但聽宗里那些看完比試的弟子說她發(fā)揮得不錯,心中算是略得安慰,宗內(nèi)更是打算為其小聚慶功,自然也叫上了涂念,不過卻被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拒了。
楚秋容是知道她昨夜沒睡好的,便沒勉強,親自將她送回了住所后,又仔細叮囑她幾句才返回了聚會。
回了屋,涂念洗漱上了床,本想直接歇下,但怎么也睡不著。
她將原因歸結(jié)于門窗,怪它們擋不住三皇井的熱鬧,怪嘈雜的人聲擾得她難以安眠。然后她起身,在房內(nèi)設(shè)上隔音符,之后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躺回床上數(shù)羊。
可惜失眠就是失眠,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不論涂念怎么努力,腦子里有關(guān)宗門的想法還是牽引著她的心揪著難受,終于,又過了許久,在經(jīng)過多番努力之后,她還是沒忍住摸上佩劍,用其在掌心劃下了一道口子。
不過幾息的時間過去,伯湫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倦意從她耳邊響起,“一天一夜,你想怎樣?”
不知怎的,聽到他這么哀怨的口吻,涂念忽然就沒那么焦慮了,徐徐換了口氣,她甚至還有心情開他的玩笑,“現(xiàn)下什么時辰了?”
伯湫默。
他現(xiàn)在選擇一劍把她戳死,還來不來得及?
這本來就是一句逗趣的話,涂念自然也沒指望他答,然而就當(dāng)她不以為意地忽略掉他的沉默,并嘗試著為下一個話題措辭時,他卻又驟然開了口。
“亥時三刻。”
回答完她,伯湫又道:“你若有話要說,便直接說。否則就這么問下去,明兒個我也不用睡了?!?p> 聽著他低啞的嗓音,涂念的心尖上,像是被什么忽然蹭了一下似的。
抿著唇沉了片刻后,她翻了個身過來,面朝伯湫,將被子往懷里抱了抱,“我有些緊張?!?p> 她話說完,又是一段沉默,在這樣靜謐的環(huán)境下,她那不算均勻的呼吸聲,便顯得格外沉重。
房里沒有亮燈,借著月光,伯湫隱隱看到她垂在眼窩的那雙睫毛在小幅度地顫抖。
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涂念耳邊率先響起的是一道輕輕的呵欠聲,隨后,伯湫清冷的嗓音傳入她的耳廓。
“大比武?”
那熟悉的慵懶口吻,令涂念心里倏地一松。
“嗯?!?p> “說說看?!?p> 她緩緩睜開眼,將頭蹭到軟枕邊,握在他劍身上的手又施兩分力度將那道血痕加重,眉宇間凝出幾道矮丘,“十二年間滄海桑田,三派七宗有那樣多的有志之士,我怕積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p> 伯湫淡淡道:“有贏便有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若真有心取勝,與其擔(dān)心這些,不如多花些時間在備戰(zhàn)上?!?p> “可積雪本不用去爭什么輸贏的!”
聊到這,涂念忽然睜眼起身,借著那抹聊勝于無的月光看向伯湫,“積雪有聶衍塵的保護,日子無憂無慮,其輝煌不再固然令人惋惜,但卻毫不影響弟子們活得自在?!?p> 伯湫說:“所以呢?你是想說積雪是因為你的一己私欲,才走上了振興的道路?”
涂念反問:“難道不是嗎?”
“當(dāng)然不是?!?p> 伯湫秒答,風(fēng)輕云淡的口吻聽得涂念一愣,他便順勢繼續(xù)道:“你可知,積雪谷是如何成了現(xiàn)在這般的慘淡樣子?”
涂念道:“難道不是師父無心宗門的緣故嗎?”
伯湫不禁為她的無知發(fā)出一聲嘆息,“聶衍塵成為積雪谷谷主不過十余年。你告訴我,他得要多無心,才能用十余年把一個鼎盛時期的宗門經(jīng)營成這樣?”
雖然這話非常有道理,但涂念還是聽得懷疑人生,“可這是當(dāng)日我入宗時,楚秋容親口告訴我的!”
伯湫道:“積雪還未沒落時,你那師兄還未入宗,他所聽來的,也不過是聶衍塵說與他的罷了?!?p> “可宗門沒落之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師父又為何要編故事騙人呢?這根本沒有道理啊!”
積雪谷在原著中不過是襯托玉清的背景板,其發(fā)展脈絡(luò)只有寥寥幾筆,涂念便只能通過那幾筆,再加上楚秋容的描述來認識這個宗門。
然而此時經(jīng)伯湫這樣一說,她腦子里原本構(gòu)架起來的認識全被打亂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也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執(zhí)拗的噴泉,從她愈發(fā)激動的口吻里噴涌而出,直到伯湫給出了一個十分匪夷所思的解釋,才使得她冷靜了下來。
“因為要保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