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笑納姬妾

　　這一夜，馮蘊(yùn)睡得很不踏實。

　　一會是裴獗一會是蕭子偁，好像還拔了會蘿卜，挺大一個，握不下，拔不出，迷迷糊糊醒醒睡睡，等看到陽光金燦燦地透入紗簾，這才相信夢境徹底過去了。

　　長長紆一口氣，她喚來小滿。

　　“梳個驚鵠髻吧。”

　　小滿大滿以前不在內(nèi)宅侍候，佩兒環(huán)兒四個又是府里手腳最笨的仆女，所以才被陳夫人指派到馮蘊(yùn)的房里侍候。以前的媚香閣，就是太守府“老弱病殘癡蒙傻呆”的集合地，幾個仆女嘻嘻哈哈地笑著，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才給主子梳出滿意的發(fā)髻，雀躍不已。

　　“女郎嬌美！”

　　“仆女從沒見過比女郎更出挑的女子！”

　　馮蘊(yùn)扶一下鬢發(fā)，對著銅鏡左右看看。

　　“阿瑩不美嗎？”

　　仆女們連連搖頭，“十三娘美得小氣，不如女郎絕艷！”

　　以前這些話她們是不敢說的，現(xiàn)在府里不再是陳夫人做主了，馮瑩也不會再踩在她們家女郎的頭上，這才敢說出實話。

　　等馮蘊(yùn)梳洗打扮好，朝食便上桌了。

　　馮蘊(yùn)的食案上有湯餅和白粥，其它仆女雜役全吃麥飯。因為麥麩脫得不干凈，煮出來的麥飯便有些粗糙難咽，但這些，已經(jīng)是眼下頂頂好的食物了。

　　至少可以管飽。

　　“有一口吃，我等已是好命?！?p>　　“外間樹皮都快啃光了，我們還有糧吃呢?！?p>　　“是女郎救的我們。”

　　馮蘊(yùn)在里屋默默聽著，推開了窗，大聲道：“一會讓灶上炙兩斤腌肉，再取些細(xì)面來，蒸一籠面起餅，喂養(yǎng)你們的好嘴?！?p>　　又吃肉？

　　昨日剛吃過肉啊。

　　這日子怕不是要美死？

　　眾女齊聲歡呼，“女郎好哄！”

　　高興過了，一個個隱隱又有些擔(dān)憂，怕好日子不能長久。畢竟女郎也在寄人籬下，要看大將軍的臉色呢。

　　況且，大將軍至今沒有回府，沒有寵幸過女郎。她們害怕好日子只是一場幻夢，轉(zhuǎn)眼又要回到那冰冷陰森的大牢……

　　—

　　從小暑到立秋，是一年最炎熱的時候。

　　朝食結(jié)束，馮蘊(yùn)就帶著人出了府。

　　她要盤點一下馮敬廷留在安渡的家產(chǎn)。

　　城外的田莊和土地，不知朝廷如何處理，暫時沒有辦法動手，但城里的鋪子她覺得大有可為。

　　以前馮家幺房由陳夫人掌家，陳氏出身好，不缺吃穿，對錢物不太上心，心眼全用在怎么拿捏馮敬廷、對付馮蘊(yùn)去了，幺房的產(chǎn)業(yè)在她的手上，敗得厲害。

　　在安渡郡，馮家經(jīng)營得最好的是玉堂春，一座清漆粉飾的酒樓。破城前，玉堂春由馮家的管事打理，戰(zhàn)事一起，已是人去樓空。

　　另外有幾個鋪子租賃給了旁人，目前有一半空置。

　　大部分鋪子沒有打砸的痕跡，搬不動的家伙什都還在，就是里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一看就不是北雍軍的作派，而是內(nèi)賊自盜。

　　但逃的逃，走的走，如今也找不著人。

　　為了積富發(fā)家，馮蘊(yùn)準(zhǔn)備安排人手將鋪子清理灑掃出來，等立秋后晉齊兩國的戰(zhàn)事塵埃落定，再擇日開張。

　　只是眼下，人手很是不足……

　　馮蘊(yùn)正愁這事，方公公帶人來了。

　　兩輛畫屏錦繡的香車，載著林娥、邵雪晴、苑嬌等十六美姬，每人帶兩個仆女，在二十余兵士的護(hù)送下，浩浩蕩蕩地停在府門，一個個華衣美服，打扮得嬌艷奪目。

　　“秉承太后殿下旨意，賞裴大將軍安渡郡府邸一座，姬妾十六，仆女三十二……”

　　世家豪族府上，蓄養(yǎng)三五美姬是常事，圣上給有功的臣子賞賜姬妾更是慣例，但一次賜下十六個之多，在大晉朝也是前所未有的事。

　　府邸是現(xiàn)成的，姬妾和仆女都帶來了，但糧食不見一石布絹沒有一匹，李太后的用心，可不止借花獻(xiàn)佛那么簡單……

　　“來??！上將軍府匾額?！?p>　　太守府的牌匾被馮蘊(yùn)摘去以后，一直空著。

　　方公公大手一揮，幾個兵士便嘿咻嘿咻抬上來一個黑漆金字蓋著御印紅戳的匾額，上書“大將軍府”四個大字，莊重肅目。

　　“都看好了，這是裴大將軍在安渡的私宅，爾等好好侍奉大將軍，不要讓人鳩占鵲巢，認(rèn)錯了主子。”

　　原府上的人寂靜無聲。

　　十六美姬齊齊拜下，“妾等謹(jǐn)遵太后殿下旨意?！?p>　　方公公滿意地看著馮蘊(yùn)臉上表情變幻，又是當(dāng)眾一番叮囑，安排姬妾入府。

　　林娥好不容易揚(yáng)眉吐氣，下巴都抬高不少，“公公放心，妾定不負(fù)太后殿下所托，好好調(diào)教諸位姐妹，好好侍奉大將軍?！?p>　　方公公眉頭跳了一下，斜睨著她。

　　該女蠢笨至極！太后殿下是讓她來“侍奉”將軍的嗎？是要惡心馮氏女郎啊。

　　不過，林娥的話能讓馮氏女不舒服，方公公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然后一臉嫌棄地問馮蘊(yùn)。

　　“馮姬可有話說？”

　　說吧，哭吧，最好嚎哭起來，他才好回去交差。

　　方公公滿懷期待，馮蘊(yùn)卻盈盈一福。

　　“妾領(lǐng)旨，替大將軍謝過太后殿下?！?p>　　方公公眉心又是一抽。

　　這叫什么話？好似她是這府里的當(dāng)家主母一般。

　　這個馮氏阿蘊(yùn)當(dāng)真厚臉皮，不好應(yīng)付。

　　方公公盯著馮蘊(yùn)瞧，馮蘊(yùn)也似笑非笑地看他，對他的來意了然于胸。

　　大將軍不在府上，這是做給誰看的？

　　甘愿給心上人塞十六個美嬌娘，一般女子可做不到。李桑若真是又狠又大氣，怪不得有能耐染指江山成就大業(yè)。

　　既如此，她就幫裴獗笑納了吧。

　　等方公公一走，馮蘊(yùn)馬不停蹄地把林娥、邵雪晴和苑嬌等十六人以及她們的仆女全部叫到青山堂，指派她們?nèi)ヤ佔由锨謇黼s物，灑掃出工。

　　“到了將軍府，就得按府里的規(guī)矩辦事?！?p>　　“這世道的糧食，可不是白吃的！”

　　“將軍府不養(yǎng)閑人！”

　　“要吃飯，就得干活。”

　　“誰不聽吩咐，就給我餓肚子?！?p>　　馮蘊(yùn)安排得和顏悅色，連十六美姬今后的名號都想好了。這個“胡餅西施”，那個“牛肉貂蟬”，依她們的美貌，不愁她的店面不風(fēng)光……

　　林娥來府前是存了心思的，一朝登天變鳳凰的戲文哪個不愛？誰料，將軍根本就不住府里，她們連將軍的面都見不著，還要被馮十二磋磨。

　　眾姬妾滿腹怨言，卻拿馮蘊(yùn)毫無辦法。

　　府里的侍衛(wèi)都聽馮蘊(yùn)的，上下全是馮家人，馮蘊(yùn)就是將軍府的土皇帝，說一不二。唯一能給她們撐腰的大將軍身在大營。莫說他不一定會管，就算要管也鞭長莫及。

　　“長門院那位真是瘋了！”

　　“妾等要讓馮十二給欺負(fù)死了。”

　　“少說兩句吧，往后姐妹是要一起侍候大將軍的人。十二娘是世家貴女，身份尊貴，性子跋扈些也應(yīng)當(dāng)，能忍就忍吧?！?p>　　“馮十二又不是將軍夫人，憑什么這樣對我們？”

　　“哼！她何止不是將軍夫人？姐妹們且好好思量，我等是太后賞賜給將軍的姬妾，有名有份有太后旨意，名正言順。馮十二有什么？她什么都沒有，頂多算是一個不要臉的外室……我們分明要高她一頭，她卻觍著臉踩到我們的臉上？”

　　“阿娥莫再提了，我等雀鳥何故與鷹隼爭鋒？還是快干活吧?！?p>　　大將軍府里，馮蘊(yùn)抱著鰲崽，休閑自在地摸著它厚厚的腳墊，聽阿樓匯報那些姬妾私下里的談話，笑得十分開懷。

　　“餓飯！”

　　“罵我一句，餓一天?！?p>　　“罵我三句，餓三天?！?p>　　“說我好的，有賞……重賞！”

　　“賞什么讓我想想，就賞將軍初夜好了?！?p>　　“還有，那兩個說話好聽的小美人，就不要干粗活了，安排去幫莊容刺繡制衣吧，把膚色養(yǎng)得再水靈些，將軍回府看上，就有福氣了……”

　　“……”

　　阿樓年紀(jì)輕輕，快要笑出皺紋來了。

　　他喜歡如今的十二娘，遠(yuǎn)勝當(dāng)初。

　　這個十二娘比男兒有擔(dān)當(dāng)，做的事說的話，樁樁件件都讓他們心服口服，跟著她的人都覺得日子有了盼頭，甚至天天都盼著長門院來命令。有令一出，一個個便血液沸騰。

　　但阿樓也擔(dān)心。

　　不把太后賜下的姬妾當(dāng)回事就算了，還餓飯哪里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