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出來的。
如果覺醒是一件容易的事,就不會存在這些以生命為代價的所謂的異能激發(fā)實驗。
她醒來之前,聽到有人哭喊“分化值只有26%”、“不可能覺醒”,可見只有分化值到達某一個程度,會被送到這里進行異能激發(fā)實驗,而這個程度并不比26%低多少。
此外,她之前觀察過,這里的實驗對象近乎全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沒有小孩,沒有中老年人,她猜測十七八歲是最后的覺醒年限,而來到這里的所有人,都是有覺醒可能卻一直沒有覺醒的人。
那些天賦高的人早在這個年齡前便已經(jīng)覺醒,換句話說,被送到這里的人,都是沒有天賦的高概率分化者。
雖說是高概率,但從清醒到現(xiàn)在,宋時只見到一個成功覺醒的例子,就是那名飛行系的女生,而死亡的人卻不計其數(shù)。
可見高概率分化者并不是真正的高概率,只是與普通人相比,有覺醒的概率。
這個實驗基地不惜代價,不計生死,將還是普通人的高概率分化者置身于險境之中,刺激他們激發(fā)異能,足以窺見這個基地背后的勢力對覺醒者的渴望。
那背后的勢力到底是什么?政府的合法部門,還是非法經(jīng)營的恐怖組織?
放眼望去,整座基地建造規(guī)模龐大,各種武裝齊全,持槍者訓(xùn)練有素,并聚集數(shù)百個高概率分化者。
以背后勢力對覺醒者的渴望程度來看,覺醒者在這個世界算是稀有,能一次性聚集數(shù)百個可能覺醒的人,耗費的人力物力絕非一個普通組織能負擔(dān)的起的。
且一個國家驟然消失這么多的高概率覺醒者,還是每年都會消失,怎么可能不引起相關(guān)部門的懷疑。
所以這場刺激實驗?zāi)艹掷m(xù)多年,宋時更傾向于是一條政府的規(guī)定。
像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成人禮那般。
規(guī)定凡經(jīng)過某種技術(shù)測試得出分化值大于某個數(shù)值,在十八歲左右之前還沒有成功覺醒的,會被強制性送到此地,進行異能激發(fā)。
這個實驗無疑是慘無人道的。
宋時不相信在和平安定的社會,政府會允許進行這樣的實驗。
這個世界想必并不太平,一定出來了一個人類科技無法解決的危機,這個危機已經(jīng)將政府、將人類逼至絕境,所以這個世界迫切的需要覺醒者。
這個危機到底是什么呢?
宋時下意識的抬頭,異獸幽暗豎瞳里露出貪婪兇殘之色,喉中發(fā)出聲響,前肢彎曲蓄力。
這是進攻的前兆。
“跑!”
宋時散開的思緒從四面八方收攏,率先朝旁邊躲去。
異獸終于等不及了,朝人群擁擠處撲來。
它體型巨大,這么一個飛撲,四肢伸展,近乎跨越了玻璃罩直徑的三分之二。
之前所有實驗者進來,都有意識地擠在一起,抱團取暖。
雖然他們都是比普通人多了覺醒機會的高概率分化者,但是目前而言,他們都是毫無戰(zhàn)斗力的普通人。
當下異獸突然發(fā)難,哪怕有宋時提前預(yù)警,擠在中間的那些人依舊躲閃不及,當場被異獸撲倒。
“咔嚓”的脆響中,有人如一截枯木,攔腰被咬為兩截,血液爆開,濺在玻璃罩上,內(nèi)臟散落一地,人類內(nèi)臟特有的刺鼻味道彌散開來。
暫時站在安全地帶的宋時捏住鼻子,又不禁后退幾步。
先前她站著玻璃罩外觀察,雖然能看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死狀,比現(xiàn)在慘烈的也有,但都是隔著一層玻璃,血腥味離她很遙遠。
但此刻,她仿佛置身于血海尸山、躲藏于異獸口腹之中,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讓她一陣陣反胃。
“你臉色不太好?!彼母觳仓獗蛔擦俗?,宋時回頭看去,是說要和她合作的男生,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
宋時沒說話,她怕她一張口就吐出來。
“快跑!它朝這邊來了!”男生眼睛驟然瞪大,忽然用力拉住宋時的手腕,拖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宋時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她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通過觀察其他實驗者逃跑的方向,反拉住男生的胳膊朝那邊跑去。
她跑得很快,男生幾乎是被她拖著走。
身后傳來指甲抓撓地面破開土地的聲音,宋時猜測異獸是在緊急剎車以免撞上玻璃罩,但它還是撞上了,巨大的撞擊聲過后,整個玻璃罩發(fā)出“嗡嗡”的嗡鳴。
這個對人類來說巨大無比的玻璃罩,對體型龐大的異獸而言,依舊限制住了它的行動。
這是個好消息。
她至少不至于面對異獸毫無辦法,只能等死。
將拽著的男生甩進人群中,宋時回頭看去,異獸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笨重的身軀,朝他們這邊再次奔來。
宋時當即就要閃開,胳膊卻被一個重物拖住。
是那個男生。
“帶上我,我們不是要一起合作嗎?”
“我沒答應(yīng)你?!彼螘r直截了當,抬手要去推他。
現(xiàn)在這種情況,她不想帶個累贅。
男生竟直接將她胳膊抱在懷里,“你只要帶著我跑就行了,你速度這么快,多帶我一個也不礙事,遇到危險你大可把我推出來擋槍,”見宋時毫不動容,他眸光閃了閃,竟是快哭出來,“你不能恩將仇報,我剛剛還提醒你異獸在身后。”
宋時咬了咬牙,只能將他帶走。
他們前腳剛走,后腳異獸就撲上來,并在觸及到玻璃罩的剎那來了個蝎子擺尾,與宋時朝相反方向跑的兩名實驗者不幸被它后爪壓制住。
它的爪子先前破開壓實的土壤,可想而知有多鋒利,那兩人幾乎是被它壓下的剎那,利爪就刺破他們的胸腔,直搗內(nèi)臟。
血液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從他們嘴里涌出來,宋時僅僅是看了一眼,就別過臉去。
“咔呲咔呲”的聲音很快響起,人類的骨骼被異獸咬碎,玻璃罩內(nèi)密閉的空間又將這種聲音無限放大,宋時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疼。
面對如此龐然巨物,宋時生出幾分絕望,她在這只異獸手下根本找不出一條活路來,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死前最后的掙扎,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在這個人為制造出來的刺激高概率分化者覺醒的玻璃罩內(nèi),覺醒是唯一能讓她活下去的路。
但覺醒的希望太虛無縹緲。
宋時頹喪的情緒甚至沒有維持太久,因為異獸很快就將那兩人吃干抹凈,轉(zhuǎn)而看向其他人。
契約系、狂暴系第二組原本有十五人,先前在玻璃罩外反抗持槍者的三人中有兩個就是第二組的,此時又有三人進入異獸腹中,剩下的也僅僅十人而已。
異獸的每一次飛撲都會有實驗者落入它的口中,哪怕那些實驗者死前再怎么掙扎都是無用功。
匕首根本傷不到它。
人數(shù)一再縮小,但始終無一人覺醒。
鮮紅的血已經(jīng)將整個地面覆蓋住,并深深的浸入地下,宋時每一次踩過去,都能感受到鞋底下的黏膩感。
細密的汗水從她額角冒出,雖然她這具身體的體力不錯,但她拖著兩個人的重量躲避異獸的追擊,沿著玻璃罩邊緣不知道繞了幾十圈,已經(jīng)有些精疲力盡。
終于,整個玻璃罩內(nèi)只剩下最后兩個人。
覺醒的希望似乎就壓在兩人身上。
宋時再一次帶著手邊的男生躲避掉異獸的飛撲,靠在玻璃罩上喘氣,喉嚨里都是血腥味。
她的速度已經(jīng)明顯慢下來,這是致命的。
她可能下一次就無法完好無損地逃脫掉了。
“你自己走?!彼螘r推開他的胳膊,“我?guī)е愣懔诉@么多次,不要再說我恩將仇報了?!?p> 男生很是不情愿地將手縮回去,越過宋時的肩膀看了眼,又大叫道:“它又過來了,快跑!”說著就拉起宋時的胳膊。
經(jīng)過這么多次的躲閃,宋時已經(jīng)形成條件反射,哪怕她覺察出哪里有點不太對勁,但下意識還是跟著他跑。
卻不曾想異獸此次速度明顯比前幾次快,宋時清晰地聞到從異獸嘴巴里傳出來的血腥腐臭味,以及后背那一股股從異獸口腔撲出來的熱流。
它已經(jīng)在他們身后了。
宋時提起一口氣,準備最后再拼一次。
男生卻驟然扭頭,清秀白凈的臉龐布滿狠絕,手中力道極大,將宋時狠狠推向異獸。
宋時最先涌現(xiàn)的情緒不是即將被咬碎吞入腹中的恐懼,也不是被背叛的悔恨與懊惱,而是嗜血的殺意和命運被異獸掌握的憤怒。
這種情緒遠比她穿越此地后的恐懼來得猛烈和真實,仿佛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她,才真正融入這具身體之中。
宋時的身體呈后仰的姿態(tài),異獸彎曲的獠牙已經(jīng)到達她的腦后,貼住她的頭皮,比在其他地方濃郁百倍的血腥味撲在她臉上,她的血液已經(jīng)沸騰,每一處感官都調(diào)到最大值。
千鈞一發(fā)之際,宋時手握匕首,在異獸合上嘴巴之前送入它的嘴巴,插在它比皮肉柔軟百倍的口腔嫩肉中。
并借此力量,快速將腦袋抽離,拔出匕首,身體下滑,在地上翻滾兩圈。
所有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等異獸口腔的刺痛沿著神經(jīng)傳入它的大腦并作出生氣反應(yīng)的時候,宋時已經(jīng)在它兩米開外。
反觀把她推出去的兇手,還呆呆站在異獸跟前。
異獸吃痛,憤怒嘶吼,氣流撲濺在他臉上,他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就要跑。
“想跑?”
宋時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臉色煞白,聲音劇烈顫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它忽然出現(xiàn),我嚇了——啊——”
宋時甚至沒有耐心聽完他的解釋,抬腳踹在他的胸膛上,他瘦弱的身軀直接朝異獸大張的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