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呢?
“瞧吧,我就說和我要好的是三娘,上陽公主現(xiàn)下可以向我兌現(xiàn)承諾了嗎?”
陳年眼帶嘲弄地望著他,卻一聲不吭。
“公主無緣無故為難于我,害三娘失了顏面,我想要一個磕頭道歉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吧?!绷钟駱呛敛辉谝?,嗤笑了一聲,“當然,要是公主不愿意,屬下人輕言微,自然也不能拿殿下如何?!?p> 他這般侮辱人,陳年咬了一下舌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面上卻只是淡淡說道:“作為長輩的老夫人都沒發(fā)話呢,玉樓公子倒是迫不及待。”
“你——”林玉樓氣得跳腳,“簡直無理取鬧?!?p> 但眾人都沒搭腔。
此時床上的姑娘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了。
但貴妃娘娘和老夫人的表情卻有點奇怪。
眾人等了一會,也想知道這個賭約誰輸誰贏,于是有人大著膽子問:“老夫人,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三姑娘?”
老夫人被問得面色有點尷尬,只好為難答道:“像,但又不像?!?p> 眾人對這個回答都面面相覷。
貴妃對此也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招了旁邊的丫鬟,低聲吩咐道:“去把三姑娘的奶媽找回來,讓她辨認一番?!?p> 丫鬟福身稱“諾”,便很快離去了。
這時,大家也隱隱知道了怎么回事了。
原來三小姐在將軍府活了十五年,親人竟無人能辨認她的長相!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眾人掩著唇角,將這一笑話在心里思量了一遍,皆有些看不起將軍府的作風(fēng)。
排場那么大的將軍府,居然連一個正經(jīng)嫡女都這般苛待,這要是哪家好姑娘嫁進來了,不被老夫人喜歡,豈不是也得過上這種無人在意的苦日子?
林玉樓也意識到了,他一把將女子抱在懷中,冷聲呵斥:“這就是將軍府的家規(guī),哼,虐待嫡女,偏寵庶女,簡直罔顧人倫,大逆不道?!?p> 陳年難得沒有開口嗆他,卻又聽他口風(fēng)一轉(zhuǎn):“公主,何必拖延時間,不如直接應(yīng)約,也好讓臣留出時間好好照顧三姑娘。”
陳年沉默,只覺得他甚是惡心。
眾人也覺得這賭約林玉樓贏了,畢竟三姑娘再不受寵,閨房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如今床上這位,老夫人都覺得眼熟了,想必就是本人。
只不過,陳年到底是公主,不見棺材不落淚,放不下自己的身段道歉,才硬撐著想等奶娘來認人。
連老夫人都有點沉默了,今天一天,府里被暴露出來的秘密實在太多了,她的大腦都停滯了,只想怎么把虐待嫡女這件事壓下去。
甚至,她心底還在怨恨陳年和一直備受皇帝寵愛的貴妃——
恨前者多管閑事,恨后者多此一舉。
要是殿下沒有提出這個賭約,或者孫女沒有臨時起意走一趟……
而且,將軍府出了此等大事,她的乖孫可怎么娶高門大戶的媳婦?
林玉樓卻沒有他人的思慮,他現(xiàn)在得意得很。
他夢寐以求的姑娘,馬上就要住進他的府邸了。他雖然知曉最后姜紅玉做不了正妻,這可能對姜紅玉不公平,但只要他不納妾,不娶妻,他們不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姜紅玉會理解他的。
何況,如果她不喜歡自己,何至于失潔于自己?
這么一想,他抱著姜紅玉的身子,激動地低頭朝她額頭落下一吻。
丫鬟在貴妃娘娘耳邊輕聲道:“奶娘來了?!?p> “將她帶上來?!?p> 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媽媽就被拖進來了,她走路歪歪扭扭,身形無力,顯然腿腳不好,似已跛了。
她被帶到姜紅玉面前,站定后,她淚水刷一下就滑下來了,但大庭廣眾之下,她自然分得了輕重,只是吸了吸鼻子,將一雙腫地幾乎睜不開的眼睛湊到姜紅玉跟前,似乎要好好打量她。
但姜紅玉縮了一下身子,將臉埋進林玉樓胸口了。
老媽媽怔了一下,聲音顫抖,語氣卻堅定,“她,不是三娘?!?p> 老太太本來還在悲傷將軍府門風(fēng)不正,竟養(yǎng)出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此時聽聞此言,瞇著縫的眼睛登時睜大,“好好好,我就說——我們將軍府門風(fēng)清正,怎么會養(yǎng)出這等不知廉恥的姑娘呢。”
林玉樓聞言,頓時冷笑,“她是將軍府的人,自然向著將軍府。明明三娘和將軍長相有幾分相似,將軍府為了名聲,就要睜眼說瞎話,指鹿為馬嗎?”
指鹿為馬——
這話一出,姜貴妃的臉色都變了。
將軍府老夫人捂著胸口也氣夠嗆。
就連眾人也都被這名頭嚇到了,暗嘆丞相府是真想讓將軍府倒呀,這指鹿為馬不就是暗諷將軍府權(quán)利過大嗎?
屋子里一時都是重重的呼吸聲。
屋子里一片寂靜。
林玉樓見狀,忍不住清高一笑,眼里還含著掩飾不住的傲慢,“如果沒什么事,就請各位離開吧,哦對,公主,污蔑了臣這么久,你的道歉呢?!?p> “道歉?”
陳年剛剛一直不做聲,此時被人提起后,眾人都看向了她,那目光,十分火熱。
林玉樓下巴高臺,斜睨了她一眼,挑釁道:“堂堂一國公主,應(yīng)該不會毀約吧?”
人群里忽然發(fā)出“噓”聲,似乎在鄙夷陳年不守信用。
陳年目光微動,掃了一眼人群,覺得他們還是權(quán)利太大了,但在眾人面前,卻只是輕輕笑了一下,略帶嘲諷道:“林公子說自己與姜三小姐兩情相悅,卻連懷里的女人是誰都認不出來,當真可笑?!?p> 林玉樓心一橫,表情兇狠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要見見真正的姜紅玉姜三姑娘嗎?”
她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忽然傳來,眾人往身后望去,卻見一位臉色蒼白的女孩走了進去,那臉蛋,那身段,簡直和屋子里的三小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這位姑娘更英氣,那位卻偏妖媚一些。
知知也悄悄回到了陳年的身后。
良久,有人驚呼一聲,打破了寂靜,“這,誰真睡假?”
林玉樓坐在床邊,也有些怔愣。
直到姜紅玉走到他跟前,強硬地將埋入他胸前的姑娘扯開了有些距離,伸手,將一張濕潤手帕抹上了那女子臉上。
當那女子素面朝天后,她和姜紅玉便一點都不像了。
“這是怎么回事?”林玉樓忽地紅了眼眶,有點忿恨,“為什么是她?剛剛明明是你——”
“林公子請慎言?!苯t玉勾起一抹冷硬地微笑,“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請不要污小女子的清白?!?p> 這下大家都回過神了。
“林少爺,這就是你們丞相府的家風(fēng),跑到別人生日宴上毀人清白?我家姑娘明明好好的,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導(dǎo)大家懷疑她,懷疑將軍府門風(fēng)?我倒要問你,你們丞相府到底是何居心。”
“若真容不得我們將軍府,直說便是,何必這般算計!”
老夫人此時占據(jù)上風(fēng),腰板都直了不少,說話便不再客氣了,連瞇著的小眼睛都有神了起來。
但林玉樓只是呆滯著,像一只落湯雞一樣,滿身頹廢。
將軍府老夫人連著質(zhì)問了好幾句,他都像是沒聽到似的,她一時氣急敗壞,和貴妃嚷嚷道:“臣這就進宮求皇上做主。”
“等等,”林玉樓痛苦地睜開眼睛,走到老夫人面前,“此事是晚輩一人所為,不管丞相府的事,夫人若想懲罰,晚輩悉聽尊便?!?p>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丞相府權(quán)勢滔天,宮里還要樓貴妃坐鎮(zhèn),誰真敢背著老丞相動他的孫子?
悉聽尊便,就只是聽起來好聽而已。
即使不能真正動他,但這仇確實是結(jié)下了。
林玉樓此時滿心煩躁,就想離開,身后卻傳來一道慵懶華貴的聲音,“慢著,林公子的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