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姐妹
與她共享視力的緋雪忍不住恭維一句，道：“隨便救了奴隸，他是地獄黑焰的擁有者，可以成長為九品天賦！隨便找個車夫，他是六品武道資質，懷著一絲微弱的地熊血脈?；亓思也胖溃瓉硭麄兏静凰闶裁?，跟了你多年的丫鬟才是個絕世天才！”
程蘊挑了挑眉：“不然呢？如果我沒有這樣的運氣，你覺得你能成為我的引導者？”
緋雪道：“不，我在思考一件事。”他說，“我懷疑，我是個超級天才！”
程蘊：“先拿出點證據來吧?！?p> 待到程涵三人把程蘊安排給自己暫住的地方打掃干凈，丫鬟們送來晚膳，緋雪都沒有拿出可以證明自己是個天才的證據。
程蘊在桌子前坐下，逗他：“超級天才，讓我看看你的力量。”
緋雪熟知她喜歡戲弄人的愛好，顧左右而言他：“我很好奇，你不是廢物小姐嗎？為什么回了來能吃到這么多好吃的？我以為只會有殘羹剩飯，或者更差的餿水?！?p> “你也看到了，我的院子掛著白燈籠和白紗，屋子里有白蠟燭?！?p> “所以你過去的生活其實比我設想中的好？”
“不，有人心痛我的死，想為他愚蠢的過去補救?！背烫N淡淡說道，“我回來了，從前不把我當一回事的下人，大概覺得我會重新得寵，討好我都來不及，又怎會拿那些喂狗，狗都不吃的飯菜給我？”
能在深宅大院做下人，沒有幾個是蠢的。
雖然掌管中饋的是國公夫人，人人都知道國公夫人厭惡她，可當家做主的還是定國公。
才說人，人就來了。
定國公把跟來的人留在院子外，自己悄悄地進了院子，沒有與程蘊打招呼，而是站在庭院的陰影里，默默看著失而復得的女兒，老淚縱橫。
他是個膽小鬼。
他愧對程蘊，不敢見她。
以往每次見她，他總會想起蘇霓，總會覺得心痛。
漸漸地，他不想再見程蘊，害得她被下人輕慢，被蕭明熙欺辱，害得她投河自盡……
定國公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最后，他像來時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
程蘊知道他來，當做不知道，與琉璃珠四人和和樂樂地吃了晚膳，沐浴更衣，再坐在燭火下詢問琉璃珠這幾天里發(fā)生的事。
不過，除了這座小院，定國公府的很多人都不覺得和樂，如蘇可欣蘇姨娘、胡雨鶯胡姨娘，又如國公夫人，再如想替程蘊嫁給蕭明熙的小姐們……
從小丫鬟口中得知程蘊未死，蘇可欣不自覺地把手帕撕成破爛。
很快，她發(fā)現這是定國公花了一百多金幣買來送給自己的昂貴鮫綃，頓時心疼得眼淚都掉了，心中狠狠地將程蘊咒罵了千萬遍。
死掉的人還回來干嘛？想再死一次嗎？她蘇可欣絕對能滿足她的想法！
“你們都出去！”
蘇可欣把屋里伺候的丫鬟趕出去，坐下來皺眉沉思。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這句話幫助她解決了定國公的許多桃花，此時對付程蘊也是一樣，那廢物是怎么回來的？誰送她回來？誰救了她？她有沒有遇到什么？蘇可欣一概不知。
得先派個人去試探一下。
而且，這顆探路的石頭要沖動魯莽能來事，容易被挑唆。
胡雨鶯那小蹄子滑頭又狡詐，基本是不用想了，其他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就像迫切嫁給蕭明熙為妻，視程蘊為情敵的小姐們……
蘇可欣將國公府小姐們從心中過了一遍，目標鎖定比程蘊大了三歲的八小姐程菀。
就如她猜想的那樣，八小姐正在自己房里摔東西，漂亮面孔因嫉妒變得猙獰扭曲，聲音尖利如罵街潑婦。
“她還回來干嘛？！再過幾天，蕭明熙就會下聘禮娶我為妻！不是七姐，不是五姐六姐也不是九妹，是我！”
“護城河里的食肉魚那么兇猛，我掉了下去都要被咬得渾身是傷，更何況我那沒有修為的妹妹！哼！回來的人絕對是個冒牌貨！”
定國公府枝繁葉茂，公子小姐多，八小姐是妾生的庶女，武道資質為四品，奈何修煉不夠努力，十七歲了只有初光境六層修為，若不能在十八歲前晉升初光境八層，是要和程蘊那樣嫁出去聯姻的。
八小姐知道自己不能一輩子留在定國公府，早早開始物色未來夫婿，選來選去都不滿意，后程蘊投河，七小姐有望替嫁，她的心思立刻活絡了。
憑什么七小姐能嫁，她不能？！
蕭明熙資質好修為高，長得好看身材棒，還是寧國公府最優(yōu)秀的嫡子，深得老寧國公和蕭太后喜愛，嫁給他比嫁給皇族還劃算！！
她一定要嫁給蕭明熙！
誰料程蘊忽然歸來，八小姐大感威脅，滿心暴躁只想發(fā)泄。
丫鬟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院子里等候，誰也不敢上前勸說，生怕被八小姐抓住一頓罵。
一個小丫鬟悄悄進來，拉了拉八小姐身邊大丫鬟碧草的衣袖。
碧草險些被嚇一跳，給了小丫鬟一個兇狠的眼神，走到僻靜處問道：“什么事？八小姐正發(fā)火呢！”
小丫鬟貼著她耳朵說了一段話，機靈地躲遠了。
一刻鐘后，把自己收拾齊整的八小姐帶著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程蘊的院子，手上不忘提了一個裝點心的紅漆食盒。
院門前，定國公派來的四個女衛(wèi)站得筆直，八小姐一行遭到阻攔。
“國公爺說了，誰也不準打擾十一小姐?！?p> “我是她姐，過來安慰她，給她送好吃的也要攔？”
八小姐很不高興，一臉要發(fā)作的神情。
她也是定國公的親女兒，定國公怎么沒派女衛(wèi)來保護她？
蠢爹又偏心眼！
女衛(wèi)們遲疑，仍是不給八小姐進去。
八小姐陰森森地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也許你們想被我爹知道，你們不僅不讓我進去安慰妹妹，還把我送給妹妹的點心打翻在地？”
“……”女衛(wèi)們無奈，讓開道，“請八小姐安靜些，莫要過分打擾十一小姐。”
八小姐冷哼，大搖大擺地進去了，身后的丫鬟卻被無情截下。
“把我的人放進來！”八小姐又不樂意了。
“請八小姐不要為難屬下！”女衛(wèi)們齊刷刷地拔劍往脖子上放。
對付無賴，唯有比無賴更無賴。
八小姐氣急，伸腿踹了她們一腳，見她們還是視死如歸的壯烈神情，只好把狗腿子們留在外面，只身一人找程蘊。
門口鬧出那么大的動靜，程蘊早早就知道了。
此時，她正端正坐在書案前翻閱取自謝意之的典籍，看完一個小段落，對琉璃珠道：“八姐來了，你去告訴她，說我在忙，讓她等一會兒?！?p> 琉璃珠小聲應是，出去給八小姐遞話。
片刻，八小姐那穿透力極強的尖銳聲音傳來，程蘊聽而不聞。
她記憶里的八小姐不是什么壞人，小時候努力修煉，后來發(fā)覺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十小姐，開始學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希望找一個有前途的夫婿，基本上不會閑到故意過來找她的麻煩。
與八小姐不同，五小姐、九小姐、十小姐這三個是最熱衷欺負她的。
在學堂里上學的時候，被她們扔毛毛蟲是小事，被她們逼著將毛毛蟲吃下，被當成沙包挨揍，她們闖了禍自己卻被當成背黑鍋的……
從小到大，她在她們手上受的委屈，若是說出來，大概能說好幾個時辰。
想起記憶中遍布淚痕的過往，程蘊心里并無太多觸動，也沒有憎恨。
她是死過兩次的人了，回來雪花城，復仇只是小事，更大的目標是奪得權勢，定國公府的權勢，還有那把……雕著龍的椅子。
程蘊平靜地花了兩刻鐘將典籍的一個小節(jié)看完，合上書重復記憶，確認暫時不會遺忘，方不徐不疾地走向客廳。
八小姐等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看到她立刻跳起來，伸直了手指道：“你躲在房間里不敢見我，絕對是長得和我妹妹一樣的冒牌貨！我要揭穿你的偽裝！快說！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想打歪主意嫁給蕭明熙！我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得逞的！”
噼里啪啦一堆話砸來，程蘊謹慎地后退兩步，免得被口水噴了一臉。
等到八小姐說完，她淡定說道：“八姐別急，我不會嫁給蕭明熙?！?p> 八小姐立刻瞪大雙眼，音量倏地拔高：“什么？你再說一遍！”
她懷疑她耳朵出問題了。
她的十一妹妹喜歡蕭明熙，喜歡得甘愿為他投河自盡，此事人盡皆知，怎么可能不嫁他！
程蘊道：“我要解除婚約，不會與蕭明熙成親?！?p> 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八小姐一時不知道怎么反應，盯著程蘊看了許久，小聲試探：“十一妹妹，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有沒有在做夢？”
“你沒有做夢。”程蘊道，“蕭明熙喜歡的人是葉凝月，他不想娶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白白葬送一輩子？你若不相信，可以跟我去見爹，婚書在他手上?！?p> 八小姐找回理智，生怕程蘊反悔，拉著她的手道：“現在就去見爹！”
不管程蘊是真是假，是人是鬼，解除婚約才是重點！
她完全忘了，她其實是專程過來給程蘊找茬的。
程蘊拒絕琉璃珠的跟從，吩咐她早點休息，自己與八小姐一起離開院子，帶著一大群人，氣勢洶洶地直奔定國公當前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