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年 新的開始

　　等到寶音被重新帶回屋內收拾時，呼和阿婆的訓斥聲仍在繼續(xù)。

　　“......我就這么一會不在啊查娜！我再晚回來一會，寶音是不是都要下鍋了？！”

　　查娜自知理虧，看著呼和阿婆手腳麻利的給寶音擦洗，站在一旁唯唯諾諾。

　　“怎么會呢阿媽，我再糊涂也絕對不會給寶音煮鍋里啊......”

　　“烤了和煮了差別很大嗎！”

　　呼和阿婆眼睛一瞪，“行了，今天是新年，我懶得跟你生氣！”朝一旁的柜子里一指，“去！把海日娜做好的新衣服拿來！”

　　心知這算是過關了，查娜堆著笑臉，殷勤的幫著給寶音換上一身紅彤彤的新衣。

　　想著這么一耽擱，估計外面也忙活的差不多了，于是查娜又從柜子拿出幾套衣服放在榻上，自己也把干活沾了臟污的衣服換下來。

　　“阿媽，年飯要開始了，您也換上吧?！?p>　　呼和阿婆頷首，示意查娜先帶寶音出去，自己稍后便來。

　　寶音滿臉驚奇的被抱出去。

　　咦咦咦！

　　什么什么！

　　今天是新年？

　　一直生活在大帳里的寶音第一次有了確切的日子觀念。

　　外面地毯上已經(jīng)擺滿了小桌，噴香的飯菜正在往桌上端。見查娜抱著紅彤彤圓滾滾的寶音出來，一個身材強壯的婦人抱著一盆巨大的羊頭，對著查娜打趣。

　　“誒呦，這不是我們的查娜大廚嘛！”

　　這便是聽見查娜被罵，笑話呼和阿婆說她要把寶音下鍋的事呢。

　　查娜羞惱道：“小心我查娜大廚把你下鍋！以后拿手菜就叫水煮傲琪！”

　　傲琪將羊頭擺在最中間的桌上，臉上濃密的美貌皺成一團，假做害怕的回她，“誒呀呀，這可不行?。∥姨堇?，只夠查娜大廚下鍋一次的。這拿手菜只能做一次可怎么得了，求求你還是放過我吧！”

　　嘴上說著自己太瘦，可看著她身強體壯一個人扛著羊頭說話不喘，哪有一絲瘦弱的樣子？

　　眾人哈哈大笑，查娜跺跺腳，“傲琪姐！”

　　“誒呀呀，要不是看見漂亮的查娜大廚，我都忘了還沒換衣服，我得趕緊去啦！”

　　查娜朝她啐了一口，也跟著眾人一起笑開。

　　眾人笑鬧著，一直沒見蹤影的海日娜不知從哪出來，此時也是一身艷麗的新衣，帶著笑意從查娜懷中接過寶音。

　　只是不知是不是寶音的錯覺，總是覺得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紅。

　　約摸等了一會，查娜四處看看，見如傲琪一般回去換新衣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跟海日娜點點頭，便起身來到門前。

　　查娜敲敲門，揚聲道：“阿媽，新年到了！”

　　雪白的氈皮帳房門再次打開，穿戴齊整，腰間系著翠綠色腰帶的呼和阿婆從里面走出來。

　　原本紛鬧的人群登時安靜下來。

　　呼和阿婆面容端肅，“愿青原天保佑——白鹿伯忽！睿智！和平！生生不息！”

　　話音落下，不論男女，不約而同皆是把手放在胸口，跟著重復道：“白鹿伯忽！睿智！和平！生生不息！”

　　呼和阿婆的視線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眉眼舒展，嚴肅的臉上帶著笑意，“新年大安！”

　　眾人也歡呼叫喊著，“新年大安！”

　　呼和阿婆含著笑意點點頭，“好了，都落座吧！”

　　說罷在查娜的陪同下，和海日娜一起走向擺在最中間的主桌。

　　眾人紛紛落座，氣氛再次熱鬧起來，但是寶音卻發(fā)現(xiàn)，海日娜和呼和阿婆在落座前有一番隱秘的拉扯，是對于座位的推辭。

　　空地上的桌子呈倒扣的凹的字型擺放，中間和兩側分別由小桌拼湊擺著三條長桌，桌子不高，沒有椅子，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

　　而擺在正中間的桌子卻只有三張，海日娜抱著寶音本身是想坐在中間靠左側的位置，剛一躬身就被呼和阿婆一把抓住。

　　呼和阿婆不顧她的猶豫，一把便把她按在了正中間的位置，自己和查娜卻是分坐在她身側。

　　海日娜微微嘆了口氣，見推辭不過，遂帶上笑意，抱著寶音落座。

　　這一番動作只在一個呼吸間，但看在寶音眼里卻是愈發(fā)疑惑。

　　雖然不懂這里的規(guī)矩，但是不論何處，地位最高的人坐中間這一點總是大致相通的。

　　從方才那一番問好可以看出，呼和阿婆在這里的地位極高。方才寶音有注意過，在場約摸至少有幾百人，看著比阿婆年長的老人也不是沒有，所以阿婆的身份一定是非同一般的。

　　在這種情況下，呼和阿婆卻讓海日娜母女坐在最中間的位置，這其中的含義，寶音不得不多想。

　　主位只坐了她們四人，這里似乎對于身份等級十分看重，所以，海日娜的身份就絕對不可能是什么低賤的女奴這么簡單。

　　寶音就坐在海日娜懷里，正對著桌子中間的便是那個巨大的羊頭。

　　查娜從桌下拿出酒囊，依次給海日娜、阿婆還有她自己倒上酒，然后便拿起小刀，對著一桌肉菜切分了起來。

　　肉味飄香，酒香撲鼻，在場的眾人推杯換盞，大口吃肉喝酒，一時之間還真是熱鬧非凡。

　　酒過三巡，飯菜過半，不知是誰起的頭，這邊突然走出一個壯漢，一邊解著衣袖一邊就朝坐在左側的長桌而去。

　　左側長桌最上首的位置坐的便是傲琪和她的男人那日松，距離不遠，寶音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

　　寒冬天里那個男人就這么上衣半掛的裸露出半邊肩膀，昂著下巴對著那日松挑釁道：“那日松，陪著女人喝酒算什么英雄？來！跟我比一場！”

　　那日松一笑，身邊的傲琪卻是比他先要開口。

　　傲琪眉目飛揚，“年年比，年年比不過，這節(jié)目我都要膩了！我看，未必有陪我喝酒有意思哦！”

　　從挑釁男人身后竄出一個眉眼靈動的女人，端著酒杯，就那么立在男人身旁。

　　“傲琪，你出來！男人有男人的比法，女人有女人的比法，我男人未必會輸，但我肯定贏你！”

　　這番動靜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海日娜笑了笑，

　　傲琪一把奪過女人手里的酒杯一飲而盡，起身便應下。妻子豪爽，那日松也不遑多讓，同樣仰頭干了杯中酒，哈哈大笑著邁步下場。

　　“比布庫，我還從沒輸過！”

　　場中兩對夫妻一左一右開始較量，場面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看著那日松跟那男人一樣半褪衣袖，兩人抓著肩膀便要開始摔跤，寶音卻將注意力放在了傲琪和那女人之間。

　　布庫便是摔跤，男人之間比這個并不稀奇，寶音好奇的是，女人這邊比什么呢？莫非也是布庫？可傲琪身材健壯，那女人跟她差距不小，她又憑什么篤定自己一定能贏呢？

　　看著場下的四人，海日娜笑著搖搖頭，“傲琪怕是要輸了?！?p>　　咦？

　　寶音正疑惑，卻聽得查娜嘿嘿一笑，“海日娜，你這便不知了吧？傲琪跳舞，可是有點東西的！”

　　喔~比跳舞呀！

　　呼和阿婆也點點頭，示意她往下看，“傲琪是很好的?！?p>　　“喔！喔！喔！”

　　座位上的眾人打著節(jié)拍擊掌，寶音將視線投回場下，果然見傲琪和那女人一起，踩著節(jié)拍，跳起了舞。

　　查娜所言果然不差，傲琪的舞姿自帶一股豪邁，舉手投足大氣爽朗，和那舞姿靈巧的女人挨在一起，一剛一柔卻是異常和諧，讓人大飽眼福。

　　傲琪這邊打著節(jié)拍斗舞，那日松那邊的布庫也正是熱血沸騰。

　　起哄的，叫喊的，吹口哨的，兩人的名字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有這兩邊帶頭，其他人也紛紛離席。

　　敬酒，唱歌，跳舞，摔跤。

　　寶音甚至有看到被友人簇擁著表白的少年。

　　氣氛一時之間到達高潮，正在她這里那里應接不暇的時候，抱著她的海日娜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前舉了舉。

　　“阿婆，謝謝您！”

　　寶音仰頭去看，正見海日娜黝黑的鹿眸溫柔如水低頭看著自己。

　　她嘴角噙著堅毅卻又柔和的笑，親了親寶音的額頭。

　　“我的寶音，新年大安！”

　　而后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一滴醇香的奶酒滴落在寶音的額頭，和方才被阿媽親吻的位置重疊。

　　一熱一冷，從額頭貫穿寶音的全身匯聚到心口。

　　天氣是寒冷的，阿媽的懷抱是溫暖的，耳邊是族人喧鬧的歌舞聲。

　　這是寶音自穿越以來第一次有了真實的歸屬感。

　　她不再是漂泊的異世幽魂。

　　她現(xiàn)在愿意相信，是自己重活了一世，這是新的開始。

　　她叫寶音，她有阿媽，有家人，有族群。

　　這片草原，就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