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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重生:公主殿下何故謀反

033 祭品出逃

帝姬重生:公主殿下何故謀反 墨月海 3021 2024-01-29 22:51:54

  眩暈。

  眼前的一切都在陰翳的天光下顯得發(fā)灰,雪從天上密密墜落,將他的視野遮得灰蒙。

  他看不到多遠的地方,一團團鵝毛大雪之間似乎被細碎的雪——又或者是霧之類的東西填滿。山林里的一切在濃重的云層之下似乎只剩下黑白灰,而如果此時他抬頭看一眼那被干枯似的樹枝分割開的天空,會發(fā)現(xiàn)那些云塊也是一樣的灰蒙。天空仿佛被涂上了一層灰塵與泥巴攪合出來的污水,灰黃的云塊和它們的縫隙間露出來的天空一樣渾濁而沉重。

  不過他顯然沒有多余的力氣用來抬起頭顱,饑餓甚至已經(jīng)無法讓他的腹腔感覺到明顯的不適。寒風裹挾著雪片灌進他那臟亂頭發(fā)下的脖頸,還未結(jié)痂的傷口在層層疊疊的舊傷痕之上對他的大腦叫囂著遲鈍的疼痛。

  他打了個寒顫,這讓本就眩暈的他愈發(fā)感到自己的腦袋里裝著的像是一團漿糊,險些直接撲在地上。顫抖著樹枝似的手,他抓緊了自己手里那根木棍,勉強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之后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棉服。

  破了大洞的棉服在呼嘯的寒風里飄著臟污的棉絮,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從里面掏棉花來填肚子了。

  山林里遠遠傳來似乎是狼嚎的聲音,與北風一同灌入他的耳朵。那聲音因為距離與寒風變得不太真切,卻讓他很真切地感到了腿軟。本就不斷顫抖著的雙腿在那遙遠的狼嚎中軟弱得像是一對耳朵,支撐不住他自己的體重。

  他茫然地——極端的恐懼與饑餓寒冷已經(jīng)讓他徹底沒辦法做出除了茫然以外的任何表情——茫然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僵硬的脖頸,遲鈍的動作和思緒幾乎像是在等待著野獸出現(xiàn)并殺死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走出這片山嶺,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能走出去。他想要快些逃離狼群的領(lǐng)地,可雙腿已經(jīng)被凍得不聽他的話了。

  支著木棍,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艱難跋涉著,他想要向圣女祈求不要讓狼聞到他身上的氣息??蛇@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來,他就開始止不住地干嘔。他捂著自己的嘴,可母親臨死前的目光不斷在腦海中變得比前一刻更清晰。

  不,那不是臨死前的目光。

  那是她被帶走之前的目光。

  在地牢不見天日的黑暗里,他聽不到母親的慘叫,也聞不到她的皮被剝下來時候散發(fā)出的血腥味??伤难劬m應(yīng)了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可他還能看清母親被拖走之前那不斷顫抖著流下淚水的眼睛。

  深藍綠色的眼睛。

  和他們的祖先,和那曾經(jīng)將半個帝國踐踏于鐵蹄之下的惡魔首領(lǐng)溫西卡,一樣的眼睛。

  母親是因為受了祖先的蠱惑而被鞭打后關(guān)進地牢的,她本快要撐過去了——那代表圣女原諒了這個被惡魔誘惑而反抗主人的可憐奴隸??芍魅藗冊谇熬€戰(zhàn)事吃緊,不得已,讓人將這個已經(jīng)生過幾個小奴隸的三等農(nóng)奴從地牢里扯了出來。

  惡魔首領(lǐng)的后代是給圣女最好的祭品,連吸血鬼的頭顱也比不上他們更能讓圣女感到歡心。

  他還記得那天帶人來挑選祭品的神使大人和主人家的一位少爺一起站在地牢甬道的盡頭,少爺本想支使管事的奴隸挑一個還未長成的小女/奴隸好省下成了年的來干活。管事卻告訴他,溫西卡的崽子里,沒長成的只剩下一個男孩了。

  女孩呢?女孩上個星期就被挑走送給吸血鬼爭取喘息的時間了。

  吸血鬼這種東西一向是葷素不忌的,即使是最下等骯臟的奴隸他們照樣下得去嘴,更何況像溫西卡后代這樣皮膚發(fā)黃的在他們那從來都是暢銷貨。與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莎瑞雅正是因此被拉走的,而他的母親就是在那時候發(fā)了狂。

  母親抱著姐姐的腰,試圖阻止管事將他的姐姐帶走。她尖叫著哀求著,在馬鞭的破空聲中哭泣著,而后因此被關(guān)進了地牢。

  并在進來之前挨了二十馬鞭。

  為了趕走魔鬼,被驅(qū)魔的奴隸在獲得圣女原諒之前是不能得到水和食物的。而他因為死死拉著母親不放,也在挨了鞭子之后被一同丟了進去。

  漆黑像是有實質(zhì)的,冰冷地淹沒他。

  他對地牢并不陌生,可過去被關(guān)進去時他從未如此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被祖先誘惑的,他沒有聽到看到任何不該有的東西,他明明沒有冒出任何對圣女不敬的念頭。

  他只是想給媽媽擋幾鞭子而已。

  ……不過這也是在違抗主人了。

  主人是為了讓她求得圣女陛下的原諒才這樣做的。

  但是時至今日想明白這一點對他而言也已經(jīng)毫無意義,他已經(jīng)犯了圣女絕不會寬恕的罪。他一次又一次回想當時究竟有沒有什么聲音在誘惑他,可回憶起來的只有發(fā)現(xiàn)牢門沒有鎖好時自己那幾乎要擊穿胸膛的心跳。

  他不想死。

  他不想被活剝,不想被拆分成一塊塊擺在祭臺上的東西。

  在那一刻他沒有想起這是為了主人的勝利,沒有想到當祭品可以讓他在圣女的賬簿上記上一功。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自己的聲音在叫囂。

  “快跑!”

  他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溫西卡的蠱惑。

  “趁著沒人發(fā)現(xiàn)快跑啊!一會隔壁的要是醒了,你就跑不掉了!能用來祭神的女/奴隸已經(jīng)用光了,他們下一個就會把你拖出去的!快跑!快跑啊!”

  他只記得自己聽從了這個聲音,小心翼翼地拖著自己的傷腿站起身,躡手躡腳地挪到門邊。

  吱呀。

  那聲音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他身上,可他僵住許久也沒有人來將他捉出去。

  “就是現(xiàn)在,跑??!”

  被中間不是鐵鏈而是短棍的腳鐐鎖住的傷腿幾乎抬不起來,他一手捂著自己的嘴一手撐著墻——或者抓著路過牢房的木柵欄,在黑暗中跋涉。他無數(shù)次想要趴下去,傷痕累累的背幾乎無法支撐他直立行走。

  可他不能確定自己趴下去之后是否還能提起前進的力氣。

  腳邊的土塊和石子在這一刻都變成他感官中無法越過的高山,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里死去。他不知道自己一瘸一拐地在地牢里走了多久,只知道當他爬出那個比狗洞都要小一圈的通氣口時,外面的天也是黑的。

  烏云遮蔽了月光,清新的空氣讓他感到眩暈。

  他逃跑了。

  一開始的逃亡連方向也沒有,他只是本能地往人跡罕至的地方鉆。可不久后就入了冬,山嶺里再難刨出什么能用以果腹的東西,他身上單薄的衣服更不足以抵擋帝國北境的寒風。他本以為自己會死掉——凍死餓死或者因為討食而被捉住。

  可他還是活了下來。

  他裹著從路倒身上剝下來的破爛棉衣,裝成逃荒的農(nóng)民,縮著脖子一步一步地,向著更暖和些的南方挪。他腳踝上的鐵圈還在,可中間連接著的木棍已經(jīng)被他砸斷,寬大的棉褲褲腳,很好地遮蓋住了他罪惡又卑賤的身份。

  有人給他一口殘羹剩飯,他就多茍延殘喘一天。

  沒有的話,或許也死不了那么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犯下了多少在溫西卡崽子的血脈里輪回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會被圣女原諒的罪行一樣。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奴隸而不是牲畜,那半個人的成分從他身上被饑餓和嚴寒徹底剝奪。

  他只是日復(fù)一日地在不屬于自己的土地上挪動著步伐。

  而很明顯,此刻的他即將為自己昏了頭選擇的路付出代價。鬼使神差覺得翻過山就能有東西吃的他,此刻已經(jīng)沒有力氣繼續(xù)走了,而不遠處有什么東西的腳步聲正在快速接近他。

  他想邁開步子逃跑,可是他的大腿已經(jīng)連抬起來都做不到了。

  會被咬死再吃掉吧,那或許也能比被活剝好受一點。

  ——在看著雪地在失重感中接近自己的瞬間,這樣自我安慰似的念頭從他心底里冒了出來。

  “別睡!快醒醒!睜開眼睛!”

  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一雙手抓著,將他整個人從雪地里提了起來。那雙手的主人將他翻了個面,臉朝上地打橫抱起,快速的晃動讓他意識到對方抱著他跑了起來。

  那是極其有力的腳步,一步步踏在地上再抬腿就帶起來一蓬蓬雪霧。寒風因為奔跑而愈加猛烈地刮在他每一寸裸露的皮膚上,也刺進他那破舊的棉襖。他在這幻覺似的懷抱中試圖蜷縮起來,被凍到失去知覺的鼻尖似乎被熟悉的氣息包裹,他那早已經(jīng)失去思考能力的腦袋里,有自己的聲音在阻止他睜開眼睛。

  “別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娃仔不要睡,撐一下,不要睡啊!馬上就有東西吃了!熱粥熱餅熱饅頭什么都有,不要睡!睜開眼睛啊!”

  恍惚間他覺得這似乎是母親的懷抱——又或者是溫西卡的陷阱,無所謂了。

  馬上就能和媽媽待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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