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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移文

第十三章 向來心癡,當(dāng)斷不斷(1)

南朝移文 禾鐸 3666 2024-05-14 15:41:17

  趙元沖看清那人的臉,怔忪悲傷的神色退下去,又凝神看了看他身上的黑紅色長衫,眼中的微光徹底熄滅,轉(zhuǎn)而被絕望所替代。

  伸手附上雙目,他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良久,他恢復(fù)威嚴冰冷的面色,道,“是你???”

  木劍聲還未起身,“是,臣…今日負責(zé)前殿宿衛(wèi)。”

  趙元沖也未在多說什么,只揮揮手讓他退下。

  木劍聲往院外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道,“陛下…”

  趙元沖抬眼,看向他。

  “夜里有風(fēng),您…您披件衣服,不要著涼?!?p>  “……”

  大概是月色溫柔,大概是前事讓他累極傷極,鬼使神差的,皇帝竟沖他笑了一笑,算作回答。

  木劍聲立刻轉(zhuǎn)身,走出殿外,頭也不回的沒入黑暗。

  在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她驀地就懂了去散市那日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竅。

  紙符,招魂幡,梨樹…

  這人…是要逼得這道孤魂去無可去只能住到紫宸殿來…

  毫無征兆開始心如刀絞,她按按心口,擦了擦決堤傾瀉的淚水,切齒道,狗皇帝,想得美!

  清晨天明,木劍聲才從宮中回房。

  越惜秋遞給他清茶,瞧一眼她的眼睛,皺眉道,“怎的這么紅?”

  木劍聲接過一飲而盡,“熬夜,怎么會不紅。”

  越惜秋又給她紅豆蜜糕,“我要回去一趟?!?p>  木劍聲咬一口糯糯豆沙,喜歡的眉眼都彎起,腮幫子一鼓一鼓道,“什么事?”

  越惜秋看她嬌憨可愛的樣子,心中暖暖一動,指指她的臉,“一年之期,要重新弄了,不然會皺?!?p>  木劍聲摸摸鼓起來的臉頰,一點頭,“噢,也對。”

  身旁桌椅挪動,越惜秋坐下,抿了抿干澀的唇口,道,“而且藥…應(yīng)該也不夠了?”

  木劍聲圓腮一頓,摸了摸懷中腰間那個雨過天青色的瓷瓶,淺淺一笑,“謝謝?!?p>  越惜秋一怔,隨即揮手,“嘁”了一聲,“少來!我是要報酬的,下輩子給我…”

  木劍聲點頭,“好,我知道,下輩子給你當(dāng)牛做馬結(jié)草銜環(huán)報答你?!?p>  越惜秋斜眼睨著她,“我是缺一頭牛一匹馬么,下輩子嫁給我,給我生孩子…”

  他鼻頭一熱,木劍聲把茶壺遞到了他鼻尖,“來來來,今朝有茶今朝醉,下輩子顯然我去的早,說不準(zhǔn)是你嬸嬸奶奶什么的,這事兒沒可能沒可能。”

  越惜秋氣結(jié),這小奸巨猾小王八蛋!

  原本想打一架解氣,可聽到她那句“顯然我去的早”又不由呼吸一滯,最后只能對著壺嘴一飲而盡,又奪了盤中她正欲拿起的一塊紅豆蜜糕,悲憤咀嚼,“少胡說,有辦法的,鹿朽翁肯定沒死,我肯定能找到他?!?p>  木劍聲垂眉,道,“找到他也許也…盡力就好,不必勉強?!?p>  開顱之術(shù)駭人聽聞,鹿朽翁絕跡人間已有四十年,而傳聞“此醫(yī)仙可開顱去瘤去淤,能治常人不能治之頭病”,更是無從考證。就連當(dāng)年華元化要為曹操開顱治病,也未能實施,因此此法縹緲,是否能行實不可知。

  她想作出不甚在意的樣子,卻最終只能扯了扯嘴角,道,“沒事,這五年不也平安過來了么,血淤罷了,不根治料想也無妨,所以…不必勉強?!?p>  越惜秋冷笑,“要你管!這是我的事,我要找便找,與你何干!”

  木劍聲望著他,半晌,幽幽道,“謝謝?!?p>  越惜秋又冷哼一聲,“我說了要報酬的,口頭的謝意,我不要?!?p>  轉(zhuǎn)了一圈,話題又回來了。

  木劍聲忽然伸個懶腰,打哈欠,“好累啊,”讓開身子瞄著房門,示意自己要睡覺了,讓越惜秋趕緊滾蛋。

  越惜秋氣的跺腳。走了又回來,瞪著眼睛說,“我原本想這次來要帶你回去,什么東西都沒帶過來也沒準(zhǔn)備,所以這次…”他無奈的掃她一眼,妥協(xié)屈服,“來去時間大約很久,”下巴指指她腰間,“你省著點?!?p>  木劍聲搔搔下巴,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道,“辛苦你了?!?p>  越惜秋,“我樂意,我活該?!?p>  木劍聲嬉皮笑臉道,“當(dāng)初我真不知道你這么好,我當(dāng)初以為你是變態(tài)?!?p>  越惜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是對你,對別人,我還是個變態(tài)?!?p>  木劍聲“噢”了一聲,沒心沒肺的吃蜜糕,“噢,就說?!?p>  越惜秋氣的摔門而出,“我走了!”

  木劍聲點頭,“早去早回。”

  說罷又追出去,將桌上的糕點裝進包袱扔墻而過,高喊,“帶著路上吃。”

  已經(jīng)在墻外的越惜秋接住,嘴里嘟嚕,“就知道吃…”卻抑制不住的翹起嘴角,難掩笑意。

  未過幾日,太極正殿之中,皇帝召見了北燕使臣,正式結(jié)盟,卻言成周剛剛息戈穩(wěn)固,不宜動兵。但耐不住使臣再三請求,也為表示成周與北燕同根同源,同氣連枝,遂當(dāng)朝下旨,令左軍都督府邵毅將軍賀奔,點兵籌備,擇日率領(lǐng)二十萬大軍駐守周涼邊境,伺機而入,以解北燕夾擊之困境。

  而北燕,自今時起,每年需向成周貢送六萬萬兩白銀,六十萬歲幣,并割讓幽、祁二州。

  木劍聲在殿外聽到了圣旨宣讀聲,低頭一笑,為成周如今盛況,也為那人經(jīng)緯之才雷霆手段,更覺得他裝模作樣故作為難卻獅子大開口的舉動當(dāng)十分有趣。

  可惜看不到。

  于是皇帝下朝出殿時,他不由多看了幾眼,視線直追著他背影。

  誰料皇帝忽然回頭,他沒有防備,與他視線想接,尷尬一笑,轉(zhuǎn)頭裝作四下巡看。

  趙元沖腳下一頓,抿唇蹙眉,思索良久。

  良公公不解道,“陛下?”

  趙元沖搖搖頭,“沒事?!毙南聟s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但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妥。

  木劍聲心情好,散值出宮時腳步異常輕快。

  到了承天門,他遠遠看見有人爭執(zhí)。

  走近一看,果真是。

  再走近一看,眼皮一跳。

  兩人吵架,一人拉架。三人他全認識。

  拉架的是陳修,吵架的是兩個妙齡少女,俱是口齒伶俐,活潑跳脫。

  一個自然是黃燕,另一個…卻是故人。

  只聽黃燕道,“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另一少女道,“我已經(jīng)付了錢了,就是我的!”

  原來剛剛在街上,黃燕一眼瞅中了一枚白玉玉佩,正在手中把玩,卻被人搶先付了錢,伸手索要。

  玉佩是討女兒家喜歡的貓兒形狀,雖好,卻只一枚。

  小販?zhǔn)樟隋X就打烊收攤,留下二人,一路從街上吵到了宮門口。

  那少女道,“你跟著我干嘛?還想搶不成?”

  黃燕哼道,“誰跟著你!我表哥可是宮里當(dāng)差的!”

  少女撐腰道,“我相公也是!”

  黃燕眉一挑,“好啊,那讓他們比比,誰厲害東西歸誰!”

  這似乎正合少女心意,她猛力一點頭,“行!”

  陳修一邊攔著黃燕,不禁無語望天,心下想,為一塊玉和人家相公在宮門口打架,傳出去他這個禁軍侍衛(wèi)還要不要臉了。

  木劍聲在不遠處看見了陳修的臉色,

  覺得場面十分有趣,便不過去打擾,抱著胳膊停下腳步欣賞。

  黃燕氣哼哼又道,“不止我表哥,我姐夫也在宮中當(dāng)值,我倒不信,兩人搶不過一個!”

  木劍聲腳下一蹌踉,心道,搶不過,還真搶不過。邵毅將軍,正三品,他木劍聲,區(qū)區(qū)校尉,不敢搶,也不想搶,更不想認“姐夫”。

  陳修也急眼,“燕兒,不要胡說!”

  黃燕正在勁頭上,根本不理他。

  直到她看著宮門深處又走出三個人影來,由遠及近,漸漸清晰,不由臉上現(xiàn)出怔相,連木劍聲過來也沒瞧見。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陳修一驚。那三人中有誰?可不就是剛下朝換了便服的皇帝趙元沖。

  他也是納悶,皇帝一般不出宮,偏偏這兩次,回回叫他遇上,還都是尷尬緊急的狀況,這拜還是不拜?應(yīng)該怎么稱呼?身邊兒這個炮仗要是忽然炸起來惹怒圣駕,叫他上哪兒說理去?

  他還沒作甚反應(yīng),卻見一旁那少女忽然如小雀般躍起,呼啦啦撲向其中一人,撒嬌跺腳,“相公~”

  陳修臉上沒什么表情,平靜的想,噢,邵毅將軍夫人啊。

  賀奔拉住自家夫人,見她發(fā)絲微亂,兩眼如炬,就知道她又和人吵架來著,無奈搖頭,示意旁邊有人,叫她略微收斂。

  許襄兒往旁邊一看,竟驀地安靜下來,也不說話,臉上現(xiàn)出少有的沉靜冷漠。

  木劍聲見他們過來,拉著滿臉已安天命的陳修行了個平禮,態(tài)度卻萬分恭謹。

  趙元沖只揮揮手,“二位大人不必客氣?!痹捨炊嗾f,也不便多說。

  木劍聲見黃燕還一動不動盯著趙元沖,伸出一根指頭戳了她一下,“擦擦口水。”

  黃燕回神,嗔白了他一眼。她本也沒犯癡,只是想,前日見到的越公子已是難得的英俊瀟灑,面前這個竟更甚一籌,但看著十分冰冷懾人,不由膽寒,叫人生不出少女羞赧的心思…竟隱隱有些畏懼。

  她不由就收斂了許多,只常聲對許襄兒道,“真要比不成?”

  不成想,許襄兒此刻一臉懨懨,對此物瞬間失了興趣,解下玉佩塞到她手里,“送你吧,我不喜歡了。”

  黃燕一愣,抬頭只見她垂眸咬牙,似怒卻不敢怒,頗為冷淡壓抑。

  許襄兒送完玉佩,整整鬢發(fā),對賀奔道,“我先走了”,又對趙元沖微微一服,瞬間已在數(shù)丈之外。

  趙元沖對她如此來去也不在意,心知她與蘇合心中都對自己有些怨懟,卻不怪罪。

  木劍聲觸目不語,低頭默默。

  陳修和黃燕倒是齊齊一驚,想不到她一個嬌嫩少女,竟有這等出神入化的輕功。

  辰良看了看天色,提醒趙元沖,“爺,不早了?!?p>  趙元沖點頭,與木劍聲陳修二人作別,正要離開,卻聽黃燕道,“姐夫,表哥,我們也走吧?!蹦锹暯惴蛘菦_著木劍聲。

  趙元沖微愣,莫名生出些興趣,“姐夫?”

  木劍聲忙擺手又搖頭,“不是不是?!?p>  黃燕本是順口無心,看他這樣急著推拒,反而道,“是啊,未婚夫?!?p>  趙元沖“噢”了一聲,居然道,“既然未婚,你又有救駕之功,不如請旨賜婚,豈不美事?!?p>  木劍聲瞪大眼睛,賜你大爺!一急一氣之下脫口怒道,“你敢!”

  現(xiàn)場登時一片死寂。

  賀奔辰良目瞪口呆,陳修一臉生無可戀的捂臉。

  木劍聲在氣頭上,不遑多想無所畏懼。

  皇帝被吼懵了,一時不知該震怒還是該降罪。

  陳修怕兩個炮仗再壞事,忙道,“劍聲曾娶過妻?!?p>  “有妻室?”

  木劍聲口氣依然很沖,“死了!”笨死的!

  眾人一驚,這哪是談及亡妻的口氣,分明是有仇!

  陳修膝蓋一軟,差點沒給他跪下。

  為免他繼續(xù)作死,他趕緊作別告辭,撿起二人迅速撤離。

  趙元沖蹙眉看著三人狼狽逃離的身影,喃喃自語,“為什么那天晚上會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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