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絕顏的斷音時而如散開的寒星,時而似婀娜的銀絲,幾番龍飛鳳舞劍無痕,來人早已無招架之力死傷無數,逃散的又被活捉,好不痛快。
自始至終,冠燚都作壁上觀,篤定不用自己出手,讓自己的孩子們折騰去。本來是想著私下里捉了細作收拾了便是,是緋絕顏提議不如放長線釣大魚,看看他們能有什么作為。這位叱咤風云、威震三界的前任神鳳族族長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有這番動作,犯我疆域欲竊國,這是君子也不能容的事。緋絕顏認為族長的前廳后堂已經夠蒙煐焦頭爛額了,本打算收拾干凈告訴他一聲便可,可冠燚認為別的也罷,他身為父親能代勞就代勞,只是后宅起火,查人不明,這一點還是要身為現任族長的長子自己處置。冠燚有意讓緋絕顏在這場大戰(zhàn)中修習一下近年所學,更有意看看長子如何在族長的位置上如何安身立命。
緋絕顏這邊,冠燚還是很滿意的,雖然早知這最小的女兒不尋常,監(jiān)督修煉以來卻愈發(fā)地覺得此女也許正是神鳳族嫡系少有的靈仙慧骨。至今為止,他還是有些慶幸緋絕顏慵懶的性子,不然若是她有意做族長的話,冠燚膝下的七子未必能是她的對手。冠燚有時候也覺得有些遺憾,自己和夫人共育有七子六女,緋絕顏是老幺。他原以為十三個孩子當中并沒有能真正繼承神鳳族嫡純血脈的孩子,他因自己妹妹的緣故并未真正在修煉上太過栽培女兒,然而除了緋絕顏那五個女兒也實在不是修行的料。至于七個兒子,長子蒙煐為人忠厚豁達,綜合來說資質尚可,次子承煥暴躁簡單難成大氣成年后鎮(zhèn)守屬神鳳山的分支,三子繼炻從小體弱常年在分支的山上養(yǎng)病,四子續(xù)熀只喜歡讀書懶得習武也在分支,五子延烶膽小圓滑也在分支,六子賡烿根本就不喜歡修煉,學得皮毛就自請鎮(zhèn)守分支逍遙去了,七子在夫人身邊長大孝心可嘉,一直陪伴病弱的母親,其他各方面就平平。若說資質也就長子和六子尚可,其他也就是剛看得過去的水平,幾個女兒更是志不在此,好在子女之間還算團結,若是神鳳山有事,眾子女定不會袖手旁觀。冠燚捻著胡子一想,若真是異常大戰(zhàn),神鳳山不會服軟,只是……真正能挑大梁的沒幾個,欣慰的是緋絕顏還是給了他很多驚喜和安慰。現在就看蒙煐這個現任族長如何處置自己的身邊人了。
“啟稟大長老,族長已將……族長夫人收押,另將叛黨一行也下了獄?!币粋€巡衛(wèi)來報。
緋絕顏剛剛一番大動作,終于有了眉目才停下歇口氣,就聽見這消息,沒敢作聲,垂眼微微看父君的神色。
冠燚輕輕放下手中的茶,“嗯,宮中其他人呢?”
巡衛(wèi)恭敬地說:“按照大長老的安排,大多數人和機要物件都已安置在密室,除了叛黨,其他人員無傷。”
冠燚微微點頭,“你且下去吧?!?p> 巡衛(wèi)恭敬地行禮轉身離開。
緋絕顏一撇嘴:“這就是您老人家給人家挑的好媳婦,長兄本來就看不上那龍族自命不凡的樣子。沒想到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長兄本來忙于族中事務,縱橫謀劃就已經殫精竭慮,還要騰出空來收拾野心勃勃的媳婦,也不知您是愛他還是害他?”
冠燚不悅地瞪她一眼,“為父承認自己識人不準,可是世間萬世哪有那么多順遂,風波總是要有的,身為族長一生中遇到的波折數不清,這點事都承受不住那就不配做我冠燚的子女!”
緋絕顏嘖嘖作響,“您怎么說都是別人不對,好處都是您的。您打算為他聯姻個顯赫望族是為了他好,他不接受就是不懂事。后院起火是為了考驗他,他不知如何自處就是他不成才。這會兒怎么不提聯姻的初衷了?長兄可有從中得到您當初期許的好處?”
冠燚被懟得胸中發(fā)悶,卻一生無奈的長嘆,“誰能一生無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p> 緋絕顏見冠燚臉色陰沉,也不在糾結此事,“那您覺得如何處置那個耀武揚威的龍族公主?按照您從前的性子,叛族者可是殺之后快的。不過,我猜么,您一定又說與龍族交好是大義,冉萱定然是死不成的?!?p> 冠燚一挑眉:“你就不念及你那年幼的侄子么?母親離去既是定居,難道非要我們神鳳族落得個去母留子的罪名嗎?而且你說的也是一個原因,如今虛無界蠢蠢欲動,多一個同伴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如今這事態(tài)是有利于我們,龍族必定理虧,日后定會跟隨我們,如此以來神鳳族多一個盟友。”
緋絕顏這次不說話了,父君所言非虛,神鳳族雖然實力雄厚,奈何虛無界來勢洶洶,若多方勢力能聯縱,勝算自然多幾分。
冠燚和緋絕顏隨后便去見了正在審問叛賊的蒙煐。
蒙煐臉上還殘留著挫敗的余傷,縱然他不太滿意這個妻子終究也夫妻相守千百年,情分還是有的,驟然糟了變故,心中也是不好受。連夜審問來犯的叛賊,大概的來龍去脈都已經清楚了
原來這些叛軍除了有龍族的人,竟然還涉及了碧昆侖、紫廬墟、披云神宮等多個神界的大族。不過來人都是些中低等級的小角色,并不能所屬氏族一定與暗樁有關,而且這些人聯系多用暗線,高層的人他們根本沒見過,可見真正的暗樁何其謹慎。另外蒙煐發(fā)現的那個掌事宮女假借龍族族長的名義蠱惑和指示冉萱,至少可以證明龍族族長并不知曉此事,或者即便是與虛無界有關但并未有實際行動。
緋絕顏認為按照常理來說,大多數人若是生活安逸身居高位便不愿意再舊事重提,貿然跟隨虛無界,不但可能失去現有的一切,還有可能連命都折了。但能掀起如此之大的風浪,波及范圍之廣,卻也不是泛泛之輩能做到的,定然是有妘妱的忠誠跟隨者從中攪弄風云。
蒙煐與冠燚的想法不謀而合,余情要考慮冉萱是孩子的母親,趕盡殺絕不妥。于理,考慮聯合龍族的重要性高于懲戒一個糊涂的叛徒,命是一定會留下的。冉萱畢竟行徑有過失,懲罰是一定要有的,只不過要看龍族的態(tài)度來定輕重。蒙煐已經派傳信鳥飛去了龍族,應該很快就會有回復了。
另一方面為了避免騷動,部分神鳳山子民也安置在了別處。
緋絕顏說:“我以為,既然移走了老弱婦孺和機要物件,不如就先這么放著。神鳳山此番率先挫敗了暗樁的陰謀,不好確定其他神族的反應,還是要嚴陣以待。我身為大祭司自然要護佑子民,我會重新布置加護結界,以防萬一?!?p> 蒙煐點頭說:“我也同意,我也要重新布防,神鳳山的大部分情況可能都被外泄,我們必須要做出大改動,才能應對。”
冠燚點頭不語,眼神里微微帶著贊許,做父母的要為子女擋風遮雨,但總有一日孩子要獨當一面的。
“我派去跟蹤刻意放走的那些人,很快我們就能得到更確切的情報,抓住別人的七寸率先發(fā)難,不管暗樁是至高尊位還是無名小卒,老夫都要把他們挖出來。”冠燚志在必得。
緋絕顏非要潑冷水:“只怕那些人狡猾的很,俘虜的這些人中沒人能說清自己的最高統領,可見他們有多小心。不過也沒關系,抓得幾個是幾個,挖不出根,拿了小魚蝦去發(fā)難至少也能打亂他們的節(jié)奏,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
冠燚和蒙煐默許。
宗政禮司忽然驚醒,看向四周,還是那個飛倦了臨時藏身休息的山洞,本來他不打算停留的,可是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尋了這么個山洞,調息一下沒想到竟然就這么睡著了。他慌忙地看看表,大概睡了一個時辰,夠了,不能耽擱太久。下一個目的地是絕煢川,看名字就知道是個有水的地方,只是如何進入結界是第一個難題。
佐老只說進入絕煢川與烈山之巔有關,那些為數不過去過的人只記得抱著必死的決心才進入其中,而生還的人大多重創(chuàng)不久于人世,所留線索不多。
宗政禮司站在烈山腳下,此山下皆是赤色峭壁似被火灼過一般,而且熱浪撲面而來與別處不同。遠觀,蔓延四方的山比想象得要雄偉得多,而至山腰處逐漸過渡為綠色,細看去是因為高度水氣增加,溫度下降,植被得以生存。而再往上看去,綠色逐漸過渡為黃色最后直到山頂的皚皚白雪,一山四季別有生趣。
宗政禮司御刀飛行,青云直上,一股龍卷風猛烈地朝他席卷而來,他幾乎跌下山,所幸緊緊抓住了刀柄立刻下墜躲避才沒有被狂風碾碎。原來,這山周圍冷熱交替,形成的怪風在周圍肆虐,靠近也不是易事。他連忙運法護體,手臂上有些擦傷,疊加在原本就傷口未愈的地方,顧不得疼,登頂不能耗費太多法力和體力。
宗政禮司出雙刀,用法力催動刀氣,雙刀旋環(huán),御刀而飛,同時啟用護身的結界應對山間盤旋的狂風,直奔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