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跟著同村的桂芳姐出去打工,每個月都寄回來錢,可逢年過節(jié),姐姐從來不回來,奶奶拉著爸爸的手罵她:“小丫頭片子,出了門心就野了!早點跟你說讓她嫁人,你不聽!這跑出來大著肚子回來,看你虧不虧!”
“每個月寄著錢呢!好幾百呢!”
“那怎么了,這都應(yīng)該她做的!要我說啊,還是把她嫁出去,林芳那個丫頭彩禮都好幾萬呢!大寶漸漸大了,你得攢錢給他娶媳婦!”
……
我比姐姐小兩歲,我考上高中時面臨和姐姐一樣的問題。
那是姐姐第一次回來,她變的強勢,護在我面前:“姜迎的學費我來出!這書必須念!”
奶奶上來就要打她,被她推開。
爸爸怒不可遏,一巴掌把姐姐扇在地上,姐姐倔強的說:“如果不讓姜迎念書,我從今往后不會再往家里寄一份錢!”
“那我就把你賣了!”
“好啊,那我們就同歸于盡!我點把火燒了這個家!我們誰都別活?!?p> 姐姐眼中的恨如火焰一般燃燒,爸爸大概是被姐姐的話嚇住了,他舉著手,僵在了原地。
送姐姐走時,她跟我說:“姜迎,你一定要好好念書,替我看看高中的校園?!?p> “好。”我泣不成聲。
姐姐坐上前往縣城的車,她那么瘦,在外面肯定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姐姐…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為我,為妹妹撐起了一片天。
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姐姐帶著我來到派出所,她說要送我一個禮物。她改了我名字,戶口本上的姜迎男,變成了姜迎,她說以后我就不是迎接男孩的姜迎男了,是迎接美好生活的姜迎。
我的姐姐。
她才二十歲,可她就有了白發(fā),身上一點肉都沒有。
我問她:“姐姐,你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姐姐搖搖頭:“不辛苦?!?p> 她抱住我:“迎迎,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曾經(jīng)沒人為我做的事,我愿意為你做?!?p> 我就是年少時的姐姐,十五歲的姐姐被迫放棄了自己讀書的夢想,所以十七歲的她堅定地站在我面前,護住了我,好像護住了兩年前的自己。
開學的第一天,姐姐和我手拉手逛了校園,日落的余暉灑在大地之上,一切都變得溫柔而寧靜。我們放慢腳步,姐姐回頭看被籠罩在夕陽的校園,臉上是幸福滿足的笑容。
“真好啊?!?p> 如果姐姐不是姐姐就好了。
我借著姐姐的力量,見到了她不曾見到的世界,所以我非常非常珍惜。在大學里,除了上課時間,我會去做兼職,想要減輕姐姐的負擔。
在我大三那年,我已經(jīng)給姐姐攢了幾千塊錢。在她出嫁的前一晚,我敲開了姐姐的門。
姐夫是個工人,老實本分,對姐姐很好。姐姐也很憧憬她和姐夫的家庭,她跟我說:“我這輩子是做不成我自己了,但是我以后會做好一個妻子,一個媽媽?!?p> 我相信姐姐能做到。
姐姐不是從我家里出嫁的,是在賓館里。姐姐穿著潔白的婚紗坐在床上,她問我:“好看嗎?”
我說:“好看,好看。”
姐姐擦去我的眼淚:“迎迎,以后我們的人生就只剩下幸福了,對嗎?”
“姐姐,你一定一定會幸福的?!?p> 姐姐和姐夫在臺上說著誓言。
燈光照在姐姐的身上,為她渡上了一層光,她笑意吟吟。
我和妹妹邊鼓掌邊哭。
我媽也哭了,我爸兇她兩句:“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媽媽在哭什么呢?
她會不會覺得愧對她的女兒?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