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有些不安地看著,下意識拽住我的袖口,耳朵一點點紅了起來:“你,我……臣女只是說一些自己的,看法……”越說聲音越小,最后就仿佛蚊子哼哼一樣,“殿下別,別對阿梨,存著偏見……”
還是周恪法最先沒憋住,一下子笑出聲,唐云忠也捂著嘴,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許姑姑,這位是你同僚?怎么與你性子一般模樣?”
如果方才游蓮還是耳尖子紅透了,眼下便是從脖子一路紅到臉頰,被唐云忠逗了一句之后她直接呆住了,一下創(chuàng)在我的衣服上,給我創(chuàng)得差點沒翻下去:“哎,你!”
我啞口無言,也不好把她那點少女心思戳穿??粗裨谖乙路锏哪X袋,略有些無語地跟拍皮球一樣拍了拍那個腦袋瓜:“行了行了,起來吧游姑姑,你下次再給我創(chuàng)死算了……我也不用伺候了。”
提到這個,周恪法倒是像想起來什么:“兄長那邊知道嗎?”
提起周恪己,我語氣好了不少,點點頭:“我和恪己大人說我沐休一日,跟你們?nèi)鷪鐾嫱妫f了不少圍場里面好玩的事情,還托我折一枝紅梅帶給他,我回去前可不能忘記了?!?p> “大哥倒是話多了些?!敝茔》ㄋ闪艘豢跉猓Z氣里有些欣慰感慨,“眼下一日好過一日,這是定好的事情,萬事總歸會有辦法的?!?p> 但是一旁的唐云忠似乎難得有了些心事,沉默片刻后笑了笑:“倘若有一日恪己大哥能回到太子之位上那便是最好了。到時候金玉姐姐重新成為太子妃,一切都恢復(fù)最應(yīng)該的模樣了。”
這話說得我一時有些愣,倒是六殿下似乎對此還頗為向往:“此話不能亂說,但是……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事情本來就該是那樣的?!?p> 倒是游蓮立刻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
周遭似乎瞬間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周恪法才意識到什么,話里忽然一轉(zhuǎn):“不過,如果兄長能重新當(dāng)上太子的話,后面除了太子妃,還要擴充后宮,加上他心性純善……”“六殿下。”
我打斷了六皇子的話,語氣有些生硬:“沒著落的事情,多說無益。真到了那一天大人天命加身,臣女自然為大人高興,也好討個由頭得些賞賜衣錦還鄉(xiāng)。不過眼下時局詭辯四面楚歌,臣女倒還不敢妄想那種美事兒。”
周恪法沒搭腔,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是啊,何必想以后呢,今個兒捕獵還不知能捕多少呢?!?p> 我點點頭,略有些嗔怒地看向唐云忠,而他只是默默看著我,最后憋出一個笑:“今兒想吃多少都行,小將這手藝你們還信不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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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庇紊徸ё∥业母觳?,小聲湊到我耳邊嘀咕,“我覺得那個馬,我爬不上去……”
我感同身受地點點頭,跟她小聲咬耳朵:“原先看那些侍衛(wèi),也沒覺得馬這么高呀?這馬鞍都快過我的肩膀了?!?p> 幾匹高頭大馬就這樣慢悠悠在我們面前踱步,我倆還在咬耳朵呢,只聽得一陣爽快地笑聲從右側(cè)傳來,就看見唐云忠與一個平民打扮的壯漢有說有笑走進馬廄:“小將軍又來咱們這邊幫忙御馬咯。眼下正好有一匹性子暴烈的,頂翻了三四個御馬的。要是將軍不來,咱就打算等開春把那匹馬宰了,要不然明年開春圍獵,這馬要惹了禍咱可就慘咯?!?p> “哈哈哈,那本將軍來得可真是時候?!碧圃浦沂稚蠌氖直鄣交⒖谌坷p上布條,膝蓋處到腳踝也纏了不知道多少布,硬生生粗了一大圈,“兩位姑姑,你們先到外面去等著吧,里面等會兒可塵土飛揚著呢?!?p> 游蓮本來就有點怕這些高頭大馬,一聽意思等會兒是要馴烈馬,實在有些害怕,拱著我往外走:“阿梨我們?nèi)鷻谕饷婵绰?,它們太高了我有點怕?!?p> 別說游蓮,我也怕。我最高紀錄是騎過一回牛,但是牛這種牲口溫順親人,動起來慢悠悠,也沒有那么高。頭回兒真的看到所謂的“御馬”,我心里也是真的怵:“那小將軍,我們出去等您咯?”
“反正等會要馴馬也是在外面,你們出去找個白柵欄外面的地方站著。”唐云忠眼里滿是興奮的神采,眼睛掃過馬廄,最后鎖定在后面那擋板圍住的馬廄上,漸漸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小美人單獨住了一間呢。”
那漢子聽到這話朗聲大笑起來:“性子烈、動不動尥蹶子,咱不單獨給他放一間,這小少爺把能把這馬廄給掀翻了?!?p> 我和游蓮忐忑地跑到外面,跑了好一段相互對視了一眼,她先沒憋住笑了出來:“阿梨,我想看小將軍馴馬哩?!?p> 我抿著嘴點點頭:“我也想看,咱倆找個地兒看吧,自己騎有些怕,看別人還真的挺好玩的?!?p> 說話間,周恪法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慢悠悠走過來,看了一眼馬房,旋即了然,從馬鞍上跳下來:“怎么,云忠又犯那馴馬的癮了?”
我倆點點頭,游蓮見周恪法牽著的黑馬極其溫順的模樣,忍不住偷偷順著鬃毛摸了摸:“這馬好漂亮呀?!?p> 提起自己的愛駒,周恪法頗為得意,親昵地拍了拍馬兒的側(cè)臉:“這是我的馬,名為關(guān)山。性子好,耐力強??上]有大哥的馬快,許姑姑,等會兒我?guī)闳ヒ娨娦珠L的愛駒?!?p> 我還沒答應(yīng),只聽背后一陣尖叫,回過頭便看見背后煙塵飛起中,一抹黑衣駕馭著一匹烈馬從沙暴中沖出,烈馬一聲嘶鳴,前腿高高抬起,而背上之人緊緊拽住韁繩,弓起身牢牢地釘在馬上。
“將軍小心??!”
背后有人倉皇喊著,我的心也不由緊張起來,卻見唐云忠輕蔑一笑,眼神沒有絲毫離開過座下的烈馬。手腕一翻,用虎口死死拽住韁繩。
馬駒一路奔跑,左右不斷擺頭,似乎誓要把背上人甩下去為止。然而唐云忠卻沒有絲毫慌亂,他壓低身體,幾乎伏在馬上,任由馬兒帶著他在圍欄之中橫沖直撞了好一會,才忽然直起身體,一下拉緊手中韁繩。
馬兒騰空躍起,像是幾乎要翻摔過去一般。背部與地面形成一座高峻的峭壁,若換了一般騎手,只怕是早已經(jīng)摔在地上。
然而唐云忠卻露出勝利在望的笑容,夾緊馬腹。身體隨著馬駒躍起的姿態(tài)自在地舒展來,只聽得一聲馬蹄落地的脆響,方才幾乎掀翻整個馬場的烈馬就這樣安靜了下來,背上的唐云忠拽住韁繩嘗試左右讓馬兒轉(zhuǎn)向,那馬駒便依照指示前進,就仿佛生來便是一匹聽話的好馬一般。
馬場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除了一人一馬還有些粗重的呼吸聲,似乎方才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唐云忠騎在馬上,束發(fā)有些凌亂地黏在脖子里,他扭過頭姿態(tài)瀟灑地看向我們,似乎是想要裝作矜持的模樣。半晌還是沒壓住嘴角,瞇眼大笑了起來:“唉,看到?jīng)]?小爺厲害不?”
我對著有些距離的唐云忠大幅度地拍了拍手,還沒回話呢,就感覺胸口被大骨棒狠狠錘了一下,直接把后半句話堵回嗓子里了。
——什么時候游蓮能改掉這個一害羞就用頭槌砸我的毛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