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讓他們都閉嘴
被戳了個洞的黑影立刻變淡了許多,被刺穿的部分周圍迸出一股煙塵似的碎屑,它的力量和那些碎屑一起消散于空中。
這讓和黑影纏斗的封似霜不免有些挫敗,隨便一根草就能把黑影傷成這樣,她手里的斬月劍算什么?
“別想著跟我比,好好用你的劍法?!泵婢呷藫圩咭恢伙w到他旁邊的小蟲,輕描淡寫道。
誰要跟你比。
封似霜心中暗忖一句,嘴上卻什么也沒說。她剛剛已經(jīng)分心一回了,現(xiàn)在調(diào)整了迎戰(zhàn)的操作,就更沒有功夫跟面具人拌嘴。
月光順著房檐的坡度傾瀉,外頭是一片寂靜無聲,屋內(nèi)香爐中燃出溫暖的香氣,充斥了整間房,南宮夙站在一面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愣怔著。
這房間是他小時候住過的房間,鏡中的人是他,卻是個五尺之童。那雙紫色的眸子漸漸明晰,覆在上面的障眼法散去,讓南宮夙竟然有些不習(xí)慣。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這里多久了,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周遭的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而他不論用什么辦法都無法走出這間房。
更為離奇的是,他每一次觸碰窗子或者門想要離開,身形就會縮小些許,一個初見頎長身材的少年郎就這么眼看著自己變回了幼時的模樣。
正當(dāng)他還在注視著鏡中的自己時,房門從外頭被推開了。
南宮夙沒來得及躲,一回頭與走進(jìn)門來的女人正對上目光,他像是被人攥住了咽喉,讓兩個簡單的字卡得結(jié)舌。
未曾想,穿了一身胭脂色衣裳的女人仿佛沒看到他似的,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坐在了那面鏡子前,沒好氣地拔下了腕上的鐲子,隨手一扔,傳來重重聲響。
南宮夙微仰著頭盯著女人的臉,從額頭看到下巴,這是一張和他毫無相似之處的臉,也是一張他自從進(jìn)入地牢之后就再也沒見過的臉。
為什么從來不去看我?
他咬著牙,硬生生將這句話咽了下去,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幾乎要忘了還有這樣一個被他喚過“娘親”的人。
一些早已模糊的片段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xiàn)開始變得清晰,尤其是他被家法懲治,抓進(jìn)芙蓉水榭下的水牢里那天,就是這個女人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著為自己開脫的樣子。
周敏卸凈了釵環(huán),“蹭”地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抓住一只靛藍(lán)的瓶子,將它轉(zhuǎn)了個方向。隨著她的動作,旁邊的墻壁上彈出一個兩掌寬一臂長的抽屜,她抓出兩只琉璃瓶子,從里頭倒出幾枚靈丹,張口服了下去。
“周敏,你是不是又想獨占這些靈丹!”
跟著氣急敗壞的聲音一起來的是個容貌平平無奇,個子與周敏幾乎一般高的男人。
他進(jìn)來時,身上還帶著酒氣,氣味熏人。
男人踉蹌著從南宮夙旁邊走過,嘴里罵罵咧咧地走向周敏,這時南宮夙才能夠確定,他們都看不到他。
周敏冷笑著,挑釁似地掃視了一眼喝醉了酒的男人,張口反擊道:“南宮成,你瞧瞧你這副樣子,站都站不直,功夫更是連你南宮家的那些個武侍都不如,干脆明兒改名叫南宮敗吧?!?p> 南宮成?這個名字從南宮夙記憶的深處被翻了出來,他快走兩步,來到男人的側(cè)邊,打量著他的樣子。
這也是一張看上去和他毫無關(guān)系的臉。
那張臉現(xiàn)在掛著一片粗糙的紅,兩條稀疏的眉毛嘈雜凌亂,雙眼無神地上翻。他聽到周敏的諷刺,掀開嘴唇露出不整齊的牙齒,話里帶著濃濃酒氣,“你,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家主讓你看著那野孩子你就了不起了!”
“那也比你有用多了,南宮成,要不是因為你,我周敏不至于沒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要給那個怪胎當(dāng)娘!”
怪胎,無疑是他了。
一種無法控制的寒意蔓上少年的背脊,眼前的兩人,一個是他從未見過的、傳聞在外游歷多年未歸的“父親”,一個是他始終覺得不夠親切、想要得到她關(guān)注的“娘親”,現(xiàn)在這兩人就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卻說著如此殘忍的話。
南宮成揚(yáng)起手就要向周敏打過去,那巴掌又在空中頓住了,他的手顫了顫,又用力甩了回去,垂在身側(cè)晃悠。
“我不跟你計較,家主給你的那些靈丹你愛怎么吃就怎么吃,一堆下品靈丹而已,你以為我稀罕?”他雖放下了手,言語仍舊尖銳,“你最好別在外頭說漏了嘴,讓有心人發(fā)現(xiàn)那野孩子的身世,否則南宮家丟了臉咱們都好過不了?!?p> “有什么好說的,我看到他都惡心...”
周敏是滿面的嫌惡,盡管她在南宮夙面前一直也是淡淡的,可再平淡的表情也遠(yuǎn)比這一副面孔要好得多。
南宮夙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南宮家所有的人都能做到毫不在意,梗塞的喉嚨和咬痛了的牙齒都在告訴他:你還是在意。
「想讓他們閉嘴嗎?」
一個他從未聽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想不想讓他們都去死?」
這聲音聽上去是個成年的男子,明明音色泠泠,該是溫潤圓渾的,聽上去卻偏偏仿佛令人望見了一潭深黑而死寂的湖面,勾起心中的寒意。
南宮夙不知該作何回答,他控制不住地從心底滋生起對周敏和南宮成的怨恨,但是如果他說了“想”,他們真的會死嗎?
「我感受到了,你的恨意,那就讓他們都去死好了?!?p> 話音剛落,眼前的一男一女被一團(tuán)憑空出現(xiàn)的黑霧吞噬,緊接著在頃刻間化為兩攤腐水,順著地面上磚塊的紋路漫開。
“你做了什么!”南宮夙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看到兩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地上的腐水散發(fā)出一陣陣酸臭的味道,讓他腸胃一陣痙攣,想要干嘔。
「我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他們這樣侮辱你,本就該死。」
那語氣理所當(dāng)然,仿佛只是車輪碾過兩只螞蟻,連解釋都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