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靈的話讓這小童一愣。
還沒等說什么，就聽見身后的門被從里面拉開了。
“阿靈?！奔t芝出聲道。
李毓靈轉身，皂紗下的臉繃著。
紅芝眼力好，隔著皂紗也看出來了她的表情。
“生氣了?！奔t芝笑著，一雙柔荑輕輕搭上她的肩，整個人如水蛇一般扭著腰肢一下子就湊近了李毓靈。
李毓靈聞到了她身上馥郁的香味，還有一點甜膩的酒香。
“莫安?！奔t芝湊近李毓靈，確定她真的生氣了，越過李毓靈秀氣的肩峰，看向那個雌雄莫辨的小童，她道，“既如此，還不跪？”
莫安眨眨眼，乖乖跪下了，不光跪，還彎下腰，磕了三個頭：“莫安拜上將軍?！?p> 她的本意只是想嗆一下莫安，被紅芝曲解成了應允拜師的意思。
李毓靈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猛然間看向紅芝，溫潤的聲音傳出來，如泉水叮咚落入紅芝和莫安的耳中：“我中計了?！?p> 紅芝的雙手從李毓靈的肩頭往下，順勢撫過她柔軟的手臂，輕輕握住她的手腕，笑瞇瞇地將她一拉，李毓靈就被拉進了房內。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機關，她一進房間內，那兩扇質樸的木門就自動合上了。將還跪著的莫安擱在門外。
紅芝又拉又推，將李毓靈送到了蒲團上，那蒲團很硬，一觸就知道是新做的。
她笑盈盈道：“莫安求了你這么久，你也不愿意讓他當你的小徒弟，他把月錢給了我，讓我賜給他一個法子。
我說不用急，不過廿九，你必定會來尋他。
然后拜師之事，順水推舟?！?p> “你算計我?！崩钬轨`端正了坐姿，心里冒出一股火氣。
紅芝稀奇地嘖了聲，很嬌，聲音如鶯啼婉轉，她給李毓靈斟了一杯熱乳，笑著說：“稀罕事，你竟也會惱？”
紅芝又起身，坐到了李毓靈身邊，親近但不貼合，她淺淺地呼吸著，似乎在觀察什么。
可惜的是，隔著皂紗，這讓紅芝感覺不悅，她嘀咕道：“在風雅齋還要戴幕離，越發(fā)生分了?！?p> 說完又不知從哪兒摸出個古老的小布包，拆開來里面有三個賭坊常見的骰子，但上面的花紋又不一樣。
紅芝朝著李毓靈嫵媚一笑，自顧自占卜起來。
她認真安靜的狀態(tài)沒有維持多久，一看到了結果就嗬嗬輕笑：“阿靈，我看人一向準，你今日竟然發(fā)了脾氣，真是讓人覺得稀奇，從前你是軟弱，但好在不蠢，我喜歡聰明人，你長的也貌美?！?p> 這前后不搭的話就這么順暢地從紅芝嘴里說了出來。
“我猜的沒錯，有什么東西，在侵擾你的命格，你的命格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了?！奔t芝一臉篤定，她又說，想是感嘆，“你變了，又沒變。妙，真妙！”
或許是那一日在遇仙樓毫無還手之力的窘態(tài)給她刺激地腦子發(fā)脹，又或許是這些天來碰見的事情太多讓她煩躁。
總之，她的性子的確與從前不同。是她的思想，發(fā)生了變化。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揭開了遮蓋銅鏡絨布的一角，讓她窺探到了一點銅鏡下展示的真正畫面。
紅芝見李毓靈還是不說話，也不喝熱乳，嘆息道：“阿靈，我沒有算計你，這都是命運，是注定好的，你會在今日來到風雅齋，莫安也會在今日拜師，與你牽上師徒線，而我，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我是在幫你?！?p> 李毓靈不置可否。
“我沒瘋，阿靈。”紅芝喃喃，她輕輕摟住李毓靈，說道，“你是尼拉公主選中的，他也是，你們注定會相遇，避不開的…”
“為什么你一定要讓莫安拜我為師？”李毓靈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為什么莫安那么執(zhí)著，明明京城有那么多滿腹經綸的令官和女先生。
紅芝抬眼，她似乎是很久沒睡過好覺了，此刻眼睛里布滿血絲，聽到李毓靈的問題，歪了歪腦袋，似乎在認真思索：“阿靈，不是我，也不是莫安，是…”紅芝講不出來了。
她也不能講出來。
但紅芝知道此刻的李毓靈肯定把她當做了瘋子，于是她說：“以后你會知道的?！?p> 說完以后，紅芝又重新露出笑來，仿佛剛才對李毓靈所說的所有的話都是李毓靈的錯覺。
紅芝說：“阿靈，上次我請你來做令官，你怎么不來？不來也罷了，你還去了遇仙樓。”她的語氣似埋怨似不悅，但好像又不在意，只是隨口一提。
“因為遇仙樓給的銀子多?！崩钬轨`只想快快結束這一場談話，最好能達成目的，接著去首飾鋪交定金，然后等到阿姐嫁了人，她就跟爹爹一起回涿鹿老家去。
紅芝聽了這話也不意外，甚至贊同地點點頭：“那倒是，遇仙樓出手闊綽，背后的東家也不是我們能比的?！?p> 紅芝很自然將李毓靈劃進了風雅齋的范疇，她道：“今日你來風雅齋，是什么事？”
紅芝終于舍得主動把話題引到了點子上。
李毓靈就說她想來風雅齋當令官，且每一日都能來。
紅芝說：“阿靈，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這不行。”頓了頓，她的紅唇勾起，又說：“你很缺錢？不用著急，莫安既然拜你為師，定是要交束脩的，他的月錢不少，一月一兩銀，我可以預支他一年的月錢，十二兩，剛好夠你去買首飾?！?p> 李毓靈抬眼，她可從來沒說自己剛好缺十二兩，也沒說她是要買首飾。
“在風雅齋當小小掌柜委屈你了，你應該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當國師才是?！崩钬轨`道。
紅芝笑道：“你怎知沒有貴人來尋我呢？”
李毓靈知曉今日的話是談不攏了，她便要起身告辭，紅芝卻抬手制止了她的離去。
“今日之事，是我不對，這是我的謝罪禮。”紅芝將一個荷包遞給她，“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因此與我生分?！?p> 她今日占卜，破了戒，本該在花樓，卻不在，這財是要破的，不破不立，反而會遭受更大的災厄。
李毓靈沒收，她想了想，道：“我也想請你替我出一個主意?！?p> 這錢一來一回，雖還是落到了紅芝手里，但名義卻不一樣了。況且是從李毓靈手里送出來的銀子，意義可是不一樣呢。
紅芝聽到這話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什么問題，還能越過李毓靈問到她頭上，她道：“你且說來聽聽?！?p> 李毓靈就將柴素素的話拋給了紅芝。
她是軟弱慣了的，不想去摻和這些事，但又心軟閨中好友家中變故，于心不忍。
紅芝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在根在利，挹彼注此；天高地迥，面折廷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