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領教(鹿)
“除了鹿久大人和少爺,第三個勝過我的人是一名叫作芝禮乾的棋手,大概在二十年前的秋儲杯上,這名棋手以3:1的比分贏了我。
不過,聽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世了?!?p> “誒?好可惜啊,本來打算拜訪一下這位前輩的?!蓖蹼p念聽到后一臉遺憾,像這種能夠媲美第一的頂尖棋手,為什么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照理來說這樣的前輩應當名聲響徹整個玄素國、弟子滿園才對。
原來竟然是英年早逝的高手啊,誰言道、天妒英才,估計也就是用在這里吧。
芝鵲心中卻十分詫異,感到陣陣寒意,并非對于父親勝過李泉云這樣的高手,而是對于云海方丈竟然知曉父親的死訊。
連她這個女兒,都只是昨日剛剛收到浮煙的消息而已。
父親的遺書她已經(jīng)看過,并未透露自殺的地點,滿頁紙都是對當年承受不公的唏噓,對才華被覬覦壓迫的痛苦。
知道死訊的應該只有浮煙才對,為什么李泉云會知道呢?
這個和尚,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芝鵲暗暗心中下定決心,在三海寺的這段時間,她一定要將父親的死因給搞清楚,云海方丈絕對不是聽說這么簡單。
搞不好,這個方丈口中,還能套出其他的情報。
鐘聲在空谷中傳響,把芝鵲的思緒拉回到棋盤上來。
剛回過神,細看棋局,便倒吸一口涼氣,她這局,一不小心已經(jīng)錯失時機,大盤將崩。
即使前前后后已經(jīng)與他下了六七局棋,依然摸不透這個人下棋的套路,像是變化多端的機關鎖,橫看成嶺側成峰,讓人難以參透。
“我輸了,方丈?!敝o放下手中的棋子,低頭認輸。
王雙念這邊還在做最后的掙扎,李泉云詫異地看著芝鵲,這丫頭棋力不比這小子弱,為何卻一點都不好戰(zhàn),不執(zhí)著于輸贏,像她這么大的年紀,輸一盤棋估計要糾結好長時間吧。
想起鹿丸少爺小時候,輸給他時恨不得整夜不睡也要想出第二天報仇續(xù)戰(zhàn)的點子來。
“這不過剛剛第九十八手,輸贏未必已定,小丫頭不再下完看看目數(shù)么?”李泉云抬頭看著這位面容平靜的小姑娘。
秋風涼意自窗外襲來,吹進弈山樓,拂動芝鵲的發(fā)絲,瘦削的脖頸似弱柳扶風,嫻靜溫婉:
“這盤棋結果在我看來已經(jīng)很清楚了,明日定會想出優(yōu)化后的陣法與您討教,不知方丈明日可在?”
“少爺待到何時,老朽便留在這寺中到何時如此甚好,依我看,小丫頭的弱點在于算得太清楚了。”
老者合十致意承讓一局,一旁的王雙念下到了最后一手,堪堪投子落敗。
“啊——好厲害,從來沒有下過這么崎嶇的棋,怎么可能有人能贏的了這樣的棋神啊,深不可測?!蓖蹼p念靠在椅背上仰天長嘆,太不容易了,棋壇的巔峰居然是這樣的嗎,那他估計一輩子也達不到了。
“小子,戒驕戒躁。
這小丫頭就比你平靜得很,心態(tài)上乘,棋陣才能上乘,不拘泥于一子一星的落敗,而要觀大局放長線啊。
第三十五手,和第一百二十七手,老朽只能說這么多了,不可具言,自行體會吧?!?p> 李泉云看這王雙念愁眉苦臉挫敗無常的表情,搖了搖頭,講出來自己的建議。畢竟是少爺帶來的人,能指點的還是應該好好指點一番。
芝鵲望向屋外坐在臺階上看日落的鹿丸,朝他喊了聲:
“你好不容易上山一趟,不跟方丈下一局敘敘舊么。”
李泉云聽罷此話,也有些期待地看向鹿丸,八年了吧,少爺成長了不少,不知這棋風跟小時候相比會是怎樣的差異,但身為方丈,他也不能主動言說,若是鹿丸不愿同他這個老頭子費時間,那就太過自討沒趣了。
這丫頭的提議正中他意,李泉云倒是有些感激。
鹿丸聽到芝鵲喊他,打斷了心中所想的心思,雙手撐在身后的臺階上偏過頭,看向屋內(nèi)叫他的女生。
夕陽柔柔的,窗外的山花爛漫,紫藤蘿和藍楹花成片映染出靛色幽光,傾照在女生濃墨色的發(fā)梢上,粉白的腮頰映若桃花面,點綴夕陽紅。
可愛。
仿佛接續(xù)少年方才望著夕陽偷偷遐想的心思,他對害他在美好的秋假登入此地的罪魁禍首不自主暗暗評價。
隨即又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回應,臉上微微泛起不自然的霞色:
“哦,來了。”真是麻煩,居然看呆了。
鹿丸抹掉棋盤上的殘局彎腰坐下來,把白棋順到棋盒里。
方丈看著少爺不自然的神色,暗暗感嘆少爺也是長大了,不再是當年只知道纏著他再下一局的小鬼頭了。
“八年了,少爺?shù)钠逡欢ú凰茝那傲?,老朽有幸領教?!?p> “嘁,那是肯定了,老頭子別退步啊,光說這些場面話、心里肯定還是想著要好好教訓我吧?!?p> “哈哈哈,居然瞞不住你啊?!?p> 李泉云不同于剛剛與芝鵲、王雙念對弈的狀態(tài),面色明顯帶著愉悅和興奮,落子時間明顯拉長、在謹慎思考,這是棋逢對手時才會展現(xiàn)的心緒。
高處不勝寒,沒有相當?shù)膶κ郑缕寰蜕倭藰啡?,或許云海方丈一直等著鹿丸什么時候能再與他切磋一局吧。
太陽落下了山,一老一少時隔八年的對局收官。
一旁的小沙彌一臉興奮地抄下棋譜,似是很慶幸今日他當值,能看到少爺跟云海師父的現(xiàn)場對局,不愧是少爺!
這棋太妙了,這就是少爺不參賽,若是參賽,估計鹿久大人也該退下了。
“老朽心滿意足,少爺成長得太快了,在下自認追趕不上了?!狈秸啥抖兑埋钦酒饋?,甘拜下風。
“阿秋!嘶——”王雙念走出門,突然被晚上山頂?shù)膬鰷丶さ剑杏X渾身發(fā)冷,腹部傷寒,雙腿刺痛。
“施主沒有在山門處買藤花散寒丸吃么?!若是在山頂過夜,這是常識——卷云山不同于其他地域的特點,到了晚上氣溫入冬一般,滿山遍野的卷云草散發(fā)寒性,若是不經(jīng)常鍛煉又走這么多山路,會感染傷寒、腹瀉不止、疲寒交加。”
“啊,我第一回來,確實沒聽說這種事,阿秋!啊,肚子好痛。”王雙念縮成一團,看著芝鵲和鹿丸跟沒事人一樣,不解:
“那為什么你們倆沒事?!該不會你們都知道,都不告訴我吧,阿秋!”
“我從小就在山里下棋,早都習慣了,不吃也沒事?!甭雇璋櫭?,看他在山腳下滔滔不絕,還以為這點肯定準備了的。
“我還是經(jīng)常鍛煉的?!敝o心中慶幸,估計是查克拉和忍者體質(zhì)的原因吧,爬個小山對忍者來說根本算不上鍛煉啊。
“啊啊啊,不行了,肚子,哪里有廁所?”
“施主隨我來,方丈安排了旁邊云泉居的客房。
只不過施主這個樣子怕是要好好休息,修養(yǎng)好了再泡泉才妥。
云泉師父,你記得給這位施主按時送藥。”一旁的小沙彌連忙領著面色發(fā)青的王雙念走進云泉居,囑咐云泉師父照顧病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