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門外傳來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聲音遙遠,不是洛棲的房門,而是家門口。
女人打開了房門,驚喜地叫了起來,聲音是和洛棲說話時完全不同的甜蜜和嬌軟,像一個熟透了的爛桃子,輕輕一掐就會爆出甜蜜的汁水來,“誒呀,死鬼,你來了呀?!?p> 男人低低笑著,門外傳來耳鬢廝磨的聲音,女人笑著說家里沒人,很無聊。
男人邀請女人去什么山莊釣魚,女人問男人他老婆不會也一起去吧,男人大概是否定了這個說法,女人美滋滋地用力親了男人一口。
兩人你儂我儂,直到關上房門,逐漸走遠,那股黏膩的感覺還殘存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有一種一腳踩到別人吐掉的,已經(jīng)嚼爛了的口香糖的惡心。
家里又只剩下了洛棲一個人。
她靜靜平躺在床上,難得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除了耳鳴聲便是自己輕重不一的呼吸聲,一聲一聲,慢慢疊加若海嘯,將她拉回那個睡夢中幻覺般的世界。
斷肢,殘臂,黑白世界,紅色電影院。
洛棲抱著聲聲,坐了起來,她撩起褲腿,揭開上面還未脫落的創(chuàng)口貼。
肌膚光滑白皙,沒有任何瑕疵。
那樣猙獰可怖的傷口,流了那么多血,可兩天不到的時間,一切都已經(jīng)恢復如初,任誰也看不出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自己的身體,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因為不知道的原因,悄悄變異了。
洛棲放下褲腿,兩天時間,比上次更短了一些。
自己的身體不僅在變異,而且慢慢開始進化。
她上一次用剪刀在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小口子,都花了將近一周才完全愈合。
這次只花了兩天時間。
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特異性應該是在更早之前,那時候她還沒有遇見聲聲。
她又一次一個人跑出了家,赤著腳在深夜無人的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
街上的燈一明一滅,洛棲一個沒注意,掉進了一個剛剛被挖出來的土坑中,這大概是道路工人想要種樹臨時挖出來的一個坑,土坑不深,但洛棲的腳踝高高腫起,還是崴了腳。
夜深人靜,明月在天。
洛棲忍著劇痛爬出了這個土坑,離這里最近的醫(yī)院也有好幾公里,她知道去的路。
洛棲拼命咬著牙,扶著街上昏暗的路燈站了起來,一瘸一拐,慢慢向醫(yī)院的方向移動。
她沒有錢,可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只有一百米,也可能有兩百米。
洛棲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胸腔陣陣發(fā)痛,口中不自覺帶著一股鐵銹的腥味。
某種壓力,或者說窒悶感,蜂擁著向她擠壓而來。
她有些喘不過氣,于是張開嘴用口呼吸。
一點冰涼落在了她發(fā)燙的額間。
洛棲扶著路燈,仰頭看向黑沉的天空
數(shù)以億計的雪花向她飄落。
第二天的新聞報道,南方小城迎來了近十年罕見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一下便是大雪,白色的鵝毛飄散,放眼望去盡是上天饋贈般的驚喜感。
僅僅一夜,便將整個世界染白。
洛棲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眼前一黑,倒在了這一片純白中。
大雪像一座墓碑,一點一點把洛棲深深掩埋。
大雪之下,洛棲的心跳越來越慢,到后面幾乎幾分鐘才跳動一次。
她的體溫卻越來越高,抵抗著嚴寒低溫,邊上的雪花都被她的體溫慢慢融化,化成一攤臟污的水,成了白茫茫大雪中唯一的斑駁。
昏迷之中的洛棲處在一種非常古怪的狀態(tài),似乎越來越健康,又似乎在慢慢死去。
第二天一大早,掃雪工人已經(jīng)在街頭撒鹽,掃雪。
看見這一堆隆起的東西時,穿著橘黃工作服的工人還以為這是一坨垃圾,直到走到面前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小姑娘。
掃雪工嚇一大跳,趕緊丟掉手中的掃帚,蹲下來拍了拍洛棲已經(jīng)被凍紅的臉頰,“姑娘?小姑娘?醒醒!”
繼而高呼:“來人啊,這里有個小姑娘!120,打120!”
昨天晚上溫度驟降,天氣預報說最低溫的時候室外只有零下七度,沒有人可以在這樣劇烈的失溫中活下來。
掃雪工眼看著大雪幾乎埋葬了洛棲整個身體,扒開她身上積雪的時候,這個小姑娘身體僵硬,大概率活不成了。
掃雪工大聲呼救,但他突然僵住了,有一個人拉住了橘黃色的工作服。
洛棲臉色慢慢變得紅潤,她一把拉住了掃雪工的手臂,“阿姨,不用,不用叫120,我沒事?!?p> “傻孩子,怎么沒事,你剛才都沒熱氣兒了······”
掃雪工目瞪口呆看著洛棲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
洛棲原地轉(zhuǎn)了兩圈,腫脹的腳踝已經(jīng)完好如初,冰天雪地里洛棲合上手掌,往掌心里哈出一口氣,搓了搓手,“阿姨,謝謝你,我先回家了?!?p> 然后和小兔子一樣拔腿就跑,不一會兒就跑沒了影兒,留下掃雪工在風中獨自凌亂,“現(xiàn)在年輕人······真野啊······”
“還有,我不是阿姨,是叔叔??!”
那晚之后,洛棲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自愈的速度遠超常人,并且最近自愈的速度越來越快。
這個特殊的能力在很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不知道這個能力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個能力有沒有什么副作用,她只是安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后把這個小秘密牢牢地鎖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她有時候也懷疑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就和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在臨死前產(chǎn)生了幸福的幻覺。
真正的洛棲或許早就死在了大雪之下。
白夜夢我
好的,謝謝阿姨,阿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