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飯
周寄安見他還沒有開始battle就喪失了語言能力,便很沒有成就感地結(jié)束了話題:“掛了?!?p> 聽到了嘟嘟聲樊司才放開手機,打消了這個念頭,程舟既然讓他不要把那些事告訴周寄安,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他真的說出去了,想到后果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周寄安見樓下沒了程舟的身影,又懷疑他是不是上了樓了,擔(dān)心吵到鄰居,害自己被罵,但是從貓眼里面也看不見人,她小心翼翼地開門,剛開了一個縫,就見一只手突然出現(xiàn)在門上,嚇得她一震,反射性的想關(guān)門,又驀地松開,往后推了一大步。
程舟好不容易借著門站了起來,正要往里面走,腿一軟又跌了下去。
周寄安看他像只大鵝一樣撲騰了好幾下,在地上磕的嘣嘣作響,她蹙眉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像是被困擾住了,眼看著程舟要撞到玄關(guān)的尖角上了,她才上前把他扶住,心里默念著:只是為了避免傷嚴(yán)重了賴上她。
但程舟那身高和體重都不是周寄安能承受的,差點把她也帶偏了:“使點勁。”
程舟甩了甩頭,仍然是不清醒:“嗯?”
說完一頭栽進(jìn)了周寄安懷里,她有些煩躁地用力推開他,他的頭在地板上磕的咚的一聲,然后就沒動了,這倒是把周寄安嚇了一跳,她檢查了一下他的額頭,應(yīng)該是給磕暈了。
嘗試把他抬到沙發(fā)上去多次之后無果就放棄了,由他躺在地板上,給他身上蓋了一個白色的被子,望著那張熟悉卻胡渣橫生的臉發(fā)呆了一小會兒,然后突然驚醒,把剩下的被子掀起蓋住了他的腦袋,就進(jìn)廚房了。
她心緒不定地打開窗,一陣涼風(fēng)吹進(jìn)來,她的腦袋清醒了很多,她說服自己是因為人還沒有睡醒,而且有差不多兩年沒見面了。
等人回過神,看著保溫杯里剛做出來的檸檬蜂蜜水,她敲了兩下自己的腦袋,嘲笑著感嘆了一聲:“賤吶?!?p> 邊邁出廚房門,邊喝自己剛做出來的東西,正巧聽見他在被子里面說夢話:“安安,我好傻?!?p> 周寄安扯起嘴角,嗤笑一聲:你有什么傻的?我才傻,發(fā)生那件事情的時候竟然有那么一刻想的是,如果你跟我好好解釋,我就原諒你,那個瞬間我都自己好陌生。
程舟驟然間吼了一句:“安安!”繼而又好似蚊子聲般輕輕呢喃,“我愛你。”
大聲說喜歡,小聲說愛,周寄安告訴他的。
周寄安握著杯子的手,包括她緊閉的嘴唇都劇烈的顫動著,從分手到他說這句話以前,她幾乎從未有過的恨意似乎在這一次突然難以遏制地爆發(fā)出來,強烈到她似乎要被這股情緒吞沒。
她把杯子磕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脆響,倏爾轉(zhuǎn)身回房鎖上門,躺在床上,蒙住腦袋,整個人像一只被蒸熟的蝦一樣,蜷著身體不留一絲縫隙。
她閉著眼,兩只手用力捂著耳朵,嘴里喃喃自語,似乎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會過去的,會好的,別怕?!?p> 話音剛落,委屈的淚水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才過了一小會兒,就灌滿了左耳,流的一枕頭都是。
她好像墜入了海底深淵之中,就快承受不住的壓力迫使她的胸腔浮現(xiàn)好似撕裂般的痛楚。
滿腦子都是:為什么?為什么?。烤烤篂槭裁磿兂蛇@樣?你說愛我?但是什么樣的愛會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是愛。
她一邊這樣胡思亂想,一邊提醒自己樊司要來了,強迫自己必須快點哭完,看了下手機,給了自己二十分鐘時間。
眼淚都快把整個人都打濕了,她的情緒才慢慢回落,她腦袋發(fā)懵地取消了只剩幾秒就要開始響的計時器。
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臉,面無表情地看著滿眼通紅的自己,又似乎透過鏡子看穿了那個遍體凌傷,破爛不堪的自己,情緒似乎又要卷土重來,她咬緊牙關(guān),用毛巾堵住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那股熱流的噴涌而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重新洗了一把冷水臉,戴了一副眼鏡,確認(rèn)能遮住泛紅的眼睛之后才回到臥室。
她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夜景,好似什么都沒有想,又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收到樊司消息再出來的時候,程舟的話又變了,沙啞著聲音,一直在重復(fù):“對不起,安安。”
周寄安莫名地笑了一聲,聽不出一點情緒,然后打開了門。
樊司一進(jìn)門,先是表情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繼而被白被子裹著全身的程舟吸引了注意力,好像被嚇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恢復(fù)平靜的周寄安啊了一聲,終于意識到詭異的地方在哪里了,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心砸了一下:“沒死,還活著?!?p> 為了避免樊司覺得自己虐待他,又要發(fā)表那些正常人都說不出的蠢話,她提前堵住他的嘴:“我沒有義務(wù)照顧她,能讓他在房子里面而不是外面就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別想要更多了?!比绻缰篱T外有程舟,她也不會開門就是了。
樊司張了張嘴,想到打電話時她說的那些話,又閉上了嘴,只是譴責(zé)般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費力地托起程舟:“哥平時也沒這么重啊?!?p> “因為爛醉如泥?!敝芗陌苍诹硪贿叧?,是一點忙也不愿意幫。
“趕緊走。”
程舟突然吼了一聲:“我不走!”說完然后就沒聲了。
在場的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周寄安瞇著眼,仔細(xì)地打量程舟,想辨別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然而在眼神觸及到那張臉眼角的濕潤時候,整個人像是被燙著了一般地忽然撇開頭:“記得告訴他,沒有破鏡能重圓的,鏡子碎了就是碎了,即便粘好了,上面的裂紋也永遠(yuǎn)不會消失,所以別再來打擾我了。”
都說爛醉的人很重,但是樊司除了剛剛抬他的那一下顯得很重之外,看起來都沒怎么用力就把程舟弄走了。
門一關(guān)上,周寄安便悶聲長嘆一口氣,手背杵著額頭。
時間會治愈一切,但好像無法治愈她。
她不想再陷入情緒的泥沼了,真的很害怕自己爬不出來。
可如果這樣的情況再發(fā)生一到兩次,那就可以證明她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個狀態(tài),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只能自救,而且必須自救。
可這一次也許只是很長時間沒見面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說不定不會有第二次崩潰了,她這樣樂觀地想。
說是這樣說,但周寄安已經(jīng)毫無睡意地開始在腦子里面制作自救計劃以防萬一了,第一就是要有社交,第二是避開程舟。不過剛剛話說的也很明白了,雖然他本人沒在聽,但他小弟總會轉(zhuǎn)告他的,應(yīng)該不會再來找她了。
說起社交,從床上鯉魚打挺地翻起身,靠在床頭,略有些匆忙地在搜索框里輸入路稚寧三個字點進(jìn)去之后,然后大拇指就靜止地懸在了電話號碼的位置,這一套動作從上次見了路稚寧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了,過了這么些日子,她仍然沒有開啟對話。
她有幾分近鄉(xiāng)情怯地想:打了又要說些什么,如果不打的話,以他那個性子估計也是不會聯(lián)系她的,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撥了出去,船到橋頭自然直。
令她覺得驚訝的是電話幾乎是馬上就接通了,但是對面沒有聲音:“路稚寧?”
沉默的時間長到周寄安都快以為自己撥錯號了,突然的掛斷聲更是讓她覺得無措萬分。
在電話再次打進(jìn)來之前她的腦袋都是一片空白:“喂?”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硬梆梆的來了句:“有什么事嗎?”
周寄安被他這冷冰冰的語氣問的腦子一懵,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已不像小時候那般臉皮厚,不怕熱臉貼冷屁股了,但是聽見電話那邊一直有一陣連續(xù)的有規(guī)律的敲打聲,那是他焦躁時的習(xí)慣動作,頓時她的心里就沒有之前那么忐忑了,因為懷有同樣心情的不止她一個人:“請你吃個飯?有時間嗎?”
路稚寧因她幾天都不聯(lián)系他而堵了幾天的氣現(xiàn)在總算是順了:“行?!?p> 周寄安聽到他答應(yīng)了也松了一口氣:“那我下午去你學(xué)校找你吃晚飯?在那邊吃方便?!?p> 路稚寧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不說話也不掛斷電話。
周寄安聽著耳邊有些沉重的呼吸聲,耳朵發(fā)癢的同時有些詞窮:“那掛了?”
路稚寧聞言,突然就掛斷了電話。
這倒也避免了周寄安尷尬,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很多年沒見面,也沒有過聯(lián)系的好朋友,她甚至不知道以什么樣的相處方式對待他,她曾經(jīng)對路稚寧很了解,但那也僅限于以前的他,高中時代的他,現(xiàn)在這種陌生又有點熟悉的感覺讓她有些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