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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理散文童年的故鄉(xiāng)

哲思散文 童年的故鄉(xiāng)《豬官兒》

哲理散文童年的故鄉(xiāng) 陸石. 3314 2024-03-13 12:00:00

  我從八九歲就開始喂豬,放豬要更早,拿動鞭子后就開始放豬。

  每年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河邊的青草剛剛露頭,就得把豬趕到野外去放。放豬和放風(fēng)不同,豬并不怎么需要自由,放豬的目的純粹是為了吃飽肚子。因為豬食有限,只能用吃野草來彌補。

  豬是雜食性動物,并不會因為讓它用草充饑而怨恨主人。相反,不但不會怨恨,反而還會感激主人。每次放它們到野外吃草,它們都會高興得直哼哼,猶如人們一邊嗑著瓜子走路一邊哼著小曲。就連走路,都是左搖右擺地晃著屁股,一副悠然自得心滿意足的樣子。那根一尺多長的豬尾巴,更是甩得瀟灑,像放豬娃手里拿著的一根鞭子。搖頭晃尾巴應(yīng)該就出自這里。

  如果時間允許,如果野草足夠多,一個早晨豬就可以把肚子吃得圓圓的。

  我大概在六七歲就開始承擔了家里的放豬大業(yè)。我家人口不多,每年養(yǎng)豬都在兩頭左右,最多不超過三頭。多了養(yǎng)不起,我也放不過來。

  放豬初始,家里的豬不管大小,并不知道哪里的草能吃,哪里的草不能吃。只要有草的地方,它們都想去吃。我只能用鞭子給它們?nèi)Χń缇€,告訴它們哪里的草可以吃,哪里的草不能吃。

  開始的時候,我試圖用人類語言告訴它們,別人家里地里的草不能吃,只能吃野外的草。但豬們聽不懂,更分不清地里的草和莊稼的苗。只要看見草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過去。每到這時,我只能大聲喊叫讓它們回來??伤鼈兏静话讯癸灝敻杉Z,不拿村長當干部,完全不聽我的指揮,根本不把我這個豬官放在眼里。

  這個時候,我只能施展我的權(quán)威,舉起鞭子就朝豬的屁股打去。豬們看我動了真格的,只能撒腿就跑。

  人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會選擇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逃跑。豬沒有這個智商,否則也不會被罵“蠢豬”。它們總是慌不擇路,本來是想讓它們出來,結(jié)果不但沒有出來,反而跑到了相反的方向。本來是在人家的地頭,結(jié)果卻跑進了人家地里。我越是追,它們跑得就越快。

  兩足動物很難跑過四足動物,何況我還是個孩子。

  可豬不管你是誰,愛誰誰。只要你拿著鞭子打它們,追它們,它們只能逃跑。

  如果豬踩壞了人家的秧苗,挨罵的往往不是豬,而是我。

  小時候這樣的黑鍋我沒少替豬背。

  第二天放豬,我得加十倍小心,眼睛不敢離開豬半步。手里的鞭子也始終不停地在豬的眼前晃悠。只要它們稍有不軌的企圖,我的鞭子就會時刻提醒它們:收起你們那點小心思,你可以吃素的,但我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人們常說:棍棒底下出孝子。通過放豬我總結(jié)出來的是:鞭子底下出聽話的豬。

  有人說狗是記吃不記打的動物。豬雖然被人罵成“蠢豬”,但豬有時候會記打。幾次鞭打后,它們明顯會聽話很多。只要你不讓它們?nèi)ィ鼈兙蜁怨缘鼗貋怼?p>  一般情況下,放它們出去幾次,它們就會記住應(yīng)該去的地方。這個時候,我的眼睛就不會像盯著賊似的總是盯著它們。

  小孩子覺多,每天早晨都得靠大人叫醒。我們家的雞只負責叫大人,對我不起任何作用。雞呢,責任心顯然沒有大人強。叫過幾聲后就完成使命似的,管你起不起,全不該我的事了。

  大人不行,不把你叫醒好像是他們失職了似的。掀開被窩就把你提溜出來,哪怕你還閉著眼。

  豬被放貫了也會叫你。雞一叫它們就在圈里哼唧,仿佛放它們出去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它們根本不在意你困不困,更不在意你被大人從被窩里提溜出來心情好不好,它們只想出去。

  看來,豬貫多了不好,人也是。

  青草多的時候,一個早晨豬應(yīng)該能夠吃飽,即使吃不飽,也能吃個六七分飽。趕回圈里后少給點食也就把早餐問題解決了。

  如果青草少,或者我起來的時間晚了,等我回家吃飯準備上學(xué)趕時間的時候,別說吃飽,可能連一半都沒吃飽。

  豬沒吃飽就要被趕回家,豬是相當不情愿不高興的。如同一個孩子在游樂場沒玩夠就強行被父母帶回了家,即使不敢違背大人的意志,孩子也是磨磨蹭蹭的。

  豬也如此。如果它們沒吃飽就被我往回趕,它們也會磨磨蹭蹭的,而且還會一邊走一邊吃上幾口,好比不情愿離開游樂場的孩子一邊往回走一邊扒拉幾下游樂場里的玩具。

  山里的農(nóng)村雖然到處是種不了莊稼的荒野,但真正可以放豬的地方并不多。而且放豬的孩子又不只我一個,每天早晨都有好多孩子去放豬。

  這個時候,沖突就不可避免了。

  放豬的孩子首先維護自家豬的利益:“我先來的,這個地方就應(yīng)該歸我?!?p>  先來后到在這里就成了真理。

  “又不是你家的,你先來的又能咋地?!?p>  放豬的孩子互不相讓,被放的豬也是如此。它們仗著有主人撐腰,就豬仗人勢地威脅對方,甚至是咬對方。

  豬可不管先來后到這一說,它們比的是誰的個頭大力氣大,比誰的獠牙長。

  放豬的孩子可能還沒有爭論出結(jié)果的時候,豬那邊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

  豬的事情本來就應(yīng)該交給豬自己解決,好比當下的CBA,比賽就應(yīng)該交給隊員,交給場上,而不是裁判。

  當然,這樣的事情并不常見。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辦法只有一個,就是盡量早起。

  為了給自家的豬能夠占到一個有利的地形,有的時候都會出現(xiàn)我叫雞起床的情況。當我打開豬圈門的時候,雞都有些蒙圈,仿佛自己失了職似的,趕緊扯著脖子紅著臉叫幾聲。大有對不住,睡過頭了的愧疚感。

  當我的身高長到踩塊石頭就能看見豬槽子的時候,我就開始喂豬了。

  一般的豬圈高度都在一米五左右,太低了豬會跑出來,太高了喂豬費勁。

  父母為了讓我早點從他們手中接過喂豬的接力棒,早點從事喂豬這個宏偉大業(yè),在豬圈外面對著豬槽子的位置給我墊了兩塊大石頭。后來,這兩塊大石頭就成了我通往成功之路的名副其實的墊腳石。

  早晨起來放豬,中午晚上回來喂豬,一天三件套,成了我的必修功課之一。

  不管是春夏秋冬,不管是嚴寒酷暑,我都得始終如一地肩負起養(yǎng)豬這份神圣的職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埋怨。

  在那個有時候人都吃不飽的年代,豬要想頓頓吃飽也是一件難事。在不能放豬的時候,我就得出去給豬割草。哪怕是我餓著肚子,也不能讓豬餓著肚子。豬餓著肚子肯定會影響長膘,而我餓著肚子,既不影響我干活,也不影響我上學(xué)。真正做到了先天下豬憂而憂,后天下豬樂而樂。

  喂豬最苦最麻煩的是冬天。

  在那個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豬吃的食必須先給它溫熱,否則到了槽里就會凍成冰。如果是豬愛吃的食物,豬們會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如果豬食不可口,它們只能簡單吃上幾口,甚至只是象征性地聞聞,然后就像挑食的孩子,扭頭就走。

  孩子挑食大人會想法調(diào)劑和改善,如果沒有條件調(diào)劑和改善,也都追著孩子喂幾口。

  豬也是如此。

  每到這時我只能像喂孩子似的給豬改善一下——再加一點米糠。

  豬食改善后豬很是高興,嘁哩喀喳地就把米糠吞到肚子里,然后抬起頭來等著你下一把米糠。你若再加一把米糠,它就再吃幾口,否則就直勾勾地跟你對視。

  有的時候,我只能再給它們加一把米糠,因為我犟不過它們,只能我做出妥協(xié)。有時我故意把身體蹲下來,不讓它們看見我。見我走了,豬們就會乖乖地吃完剩下的食,它們似乎也知道適可而止這個詞。好比一個孩子,大人在的時候總是需要人喂飯,大人不在的時候,自己也能吃飽一樣。

  這一點很像一個小故事:一個孩子突然摔倒了,媽媽看見后有些驚訝,問孩子今天怎么沒哭。孩子說,我以為你不在呢。

  米糠是有限的,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少。這個我心里清楚,可豬們并不清楚。沒有米糠它們就不吃食。我只能每次少抓那么一點點,然后五根手指像篩米的篩子一樣,給豬槽里撒下薄薄的一層,甚至是星星點點的一點,如同我們家菜鍋里漂著的星星點點的油花。

  豬們似乎也很知趣,只能接受這個貧窮的現(xiàn)實。畢竟餓著肚子跟我較勁,它們并不會得到什么好處。

  可有的豬就不知趣,或者說很不通情達理,它們總是認為我在克扣它們,甚至?xí)岩晌彝党粤怂鼈兊拿卓?。沒有米糠就是不吃,而且大有絕食示威的架勢。任你怎么叫怎么哄,就是不吃。

  我不是魔術(shù)師,不可能憑空給它們變出一把米糠來。我只能跟它們比犟。

  “愛吃不吃。”這是我最后的態(tài)度。

  過一會兒,我只能偷偷回來看一眼,看是它們犟還是我犟。

  結(jié)果,豬贏了。

  滿滿一槽子泔水,早就凍成了厚厚的冰。我只能一點點把冰砸開,然后把泔水從豬槽子里舀出來,再給它們熱一遍。盡管我自己都吃帶冰茬的餑餑。

  在無數(shù)次的較量中,我輸多贏少,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以我的妥協(xié)而告終。偶爾我也贏過,但表面上看似我贏了,其實到最后輸?shù)倪€是我。因為我贏了,豬就瘦了。

  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博弈,有時看似我們贏了,其實你在贏的同時可能也輸了。比如夫妻間的吵架,你贏了吵架,失去的可能是感情和婚姻。

陸石.

尿床的都是在睡夢里找到廁所的,腐敗的都是在制度中找到漏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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