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還是做不到冷血無情
書房里，裴言川雙手交疊，面向村長幾人。
“合同上有注明，若是因為乙方原因影響合作，甲方有權(quán)主動終止合作?！?p> 裴言川談公事的時候氣場很足，他換了個姿勢，微微前傾：“羅村長，我看不到你們的誠意啊?！?p> 幾個村民頭冒冷汗，顯然是知道這件事沒有那么好糊弄過去。
“我們決定將食宿讓利裴氏集團三成，不知道裴總覺得如何？”
另一個人小心翼翼地開口，他是村里唯一為數(shù)不多懂法，懂談判的人。
裴言川不說話，像是在思考。
幾個人都屏住呼吸，等裴言川答案。
“五成。”裴言川語氣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村民說的食宿，是村子里的民宿和農(nóng)家樂的利潤，這部分本來跟裴氏集團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現(xiàn)在他們肯做出讓步已經(jīng)很大方了，但裴言川還是要了一半。
就算是只剩下一半，也夠他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裴言川想看他們貪不貪心。
聽到“五成”，他們臉上有些掛不住，幾個人眼神相視，最后只能賠笑同意。
書禾目睹了全程，撇了撇嘴。
【萬惡的資本家！】
他們正在擬訂相關(guān)合同，忽然有人闖進來大喊：“不好了村長！羅老太的孫子失蹤了！”
這個村子里的人內(nèi)在凝聚力很強，村長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頭：“什么？報警了嗎？羅老太怎么樣？我去看看！”
書禾心有所感，本來無所事事地扣著手機，一下子收起手機跟了過去。
見書禾都要湊熱鬧，裴言川也去了。
書禾好奇地湊在村長旁邊：“羅老太是誰??？”
一群人慌慌忙忙往村里去，村長知道她是裴言川的未婚妻，態(tài)度還算客氣地解釋：
“老太太算是我們村里高齡老人，她跟孫子相依為命二十年，真怕她一時接受不了打擊啊?！?p> 書禾哦了一聲，又問：“他那個孫子平時怎么樣？”
見書禾對他們感興趣，立刻有羅老太的近鄰講。
“說起來羅老太太，她的命是真的苦。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媳婦也留下一個兒子就改嫁了?！?p> 「早年喪夫，中年喪子」短短八個字，書禾就感覺心里酸酸澀澀的。
“她那個孫子叫羅平安，特別懂事，從小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跟他奶奶說。還是他小學同學找上門說平安在學校被人欺負了?！?p> “那老太太可不干了！拿著掃把到學校把欺負孫子的人找出來，一個個警告他們?！?p> “后來平安長大了，娶了個媳婦，不久前媳婦難產(chǎn)，一尸兩命。唉，又剩下他們祖孫二人了?！?p> “這不，他家?！?p> 眾人停在一戶人家外，書禾有些恍惚，正是昨天養(yǎng)了嬰靈的房屋。
今天大門敞開著，一個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到外面有人，仔仔細細地瞅著人群。
“平安啊，平安回來了嗎？”老太太的聲音沙啞，眼珠混濁。
村民們上去圍著老太太問羅平安的消息，并安撫她不要擔心，會找到的。
院子里，東邊角落里養(yǎng)著幾只雞，臥著一條年邁的土狗。
西邊是幾行菜地，郁郁蔥蔥，豇豆像瀑布一樣掛著，黃瓜一個個脆嫩得如同翡翠。
“老太太就是靠著這幾只雞、幾行地養(yǎng)大的平安?！?p> 剛才的人指了指院子里的東西，補充了一句。
書禾沒說話，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從她進來后已經(jīng)感覺到不對勁了——有“重生”病毒的味道。
“書禾姐，這老婆婆的孫子羅平安，正是我們昨天抓捕的「重生者」?！泵虾贾€沒走，他是聽說有人失蹤后過來調(diào)查的。
其實羅平安已經(jīng)死了，在他變成「重生者」那一刻，那個叫羅平安的人已經(jīng)從這個世界上死亡了。
“嗯，你有告訴她嗎？”書禾輕聲問道。
孟杭之搖搖頭。
書禾向前走了幾步，那股味道更加明顯，不過有些稚嫩。
那是剛剛?cè)谌肴梭w，還沒有潛伏的“重生”病毒，只要現(xiàn)在將宿主抹殺，將不會成為危險的「重生者」。
書禾揉了揉眼，再次看向面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的壽元，因為病毒縮短到不足七天。
也就是說，七天后，羅老太身亡，病毒會侵占她的身體，變成“重生者”。
“書禾姐，要現(xiàn)場處理嗎？”孟杭之語調(diào)悶悶的。
書禾心里堵得慌，那個“殺”字，她怎么也說不出口。
書禾扭過頭，不看羅老太，剛好跟裴言川對視。
【我還是做不到冷血無情。】
“真慘啊?！睍陶f的是真心話。
裴言川點頭。
【或許我可以試試救她。】
以前的書禾怎么也沒有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處于和姐姐一樣的分岔路口。
救，還是不救。
也就是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了書槿當時的心情。
所以他們特行組的目的不再是擊殺「重生者」，而是拯救未重生的「感染者」。
“你說，瞞著真相，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呢？”書禾皺眉思考，好像是在問裴言川，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也就是唯物辯證法，任何事物、過程和規(guī)律都具有相對與絕對兩個方面?！迸嵫源ㄒ彩惆l(fā)感慨。
【？說人話?。 ?p> “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但是就怕真相讓人難以接受，導致他們做出極端的行為?！迸嵫源ㄕf得很中肯。
書禾聽明白了。
“那個小姑娘是外村的嗎？”羅老太看到了人群中顯眼的書禾，問了一句。
“她是投資商的未婚妻?！贝彘L答。
書禾走了過去，半蹲在老人身前：“奶奶你好，我叫書禾?！?p> 羅老太似乎看她特別有眼緣，跟她聊了很多。
書禾知道羅老太是從那個特殊時期過來的，父母為了保護她慘死敵人刀下。
她就這么一個人，吃百家飯長了這么大。
“我想我阿媽了?！绷_老太忽然說道，眼眶中滑落兩行濁淚。
“平安這孩子，等找回他我非要揍他，讓我這么擔心?！?p> 書禾喉間哽咽，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只是握著老太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