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不要走

　　對住宿問題有意見的并非周晨一人，上完廁所回來的霍念瓷，得知自己要和周晨一起在這間房里度過一年，一直好好裝著的乖巧立刻剝落了。

　　自從懂事開始，霍念瓷都是一個人睡的，她不能容忍和別人在一個房間，甚至還是在陌生男生的房間里睡覺。

　　“我不和他一起睡，”霍念瓷怒氣沖沖的說，“我不可能和他一起睡，我要回家。”

　　這正中坐在床上的周晨下懷，他輕飄飄附和一句：“你回唄。”

　　霍念瓷視線立刻瞪向他，嘴角扯開冷冷的笑：“你就指著我回去是吧？”

　　周晨：“座機在一樓，你還記得你家里人電話嗎？”

　　書桌前的周麗容徹底坐不住了，就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她再不做點什么，這倆小孩一準打起來。

　　“念念，”周麗容站起來，蹲在霍念瓷面前，抓著她手臂溫溫柔柔的說，“我們不生氣，想一個人住我們就一個人住好了?！?p>　　霍念瓷不太信：“我真的能一個人住？”

　　周晨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不悅的說：“姐，你！”

　　周麗容沒理他，只是對霍念瓷說：“姐不會騙你的，今晚姐就出去了，你去看看姐的房間，看和周晨的比，你更喜歡哪個，姐就幫你把東西搬過去?！?p>　　霍念瓷也意識到不對了：“麗容姐，你說的出去，是去哪兒?。俊?p>　　“去廣州啊，”周麗容笑著說，“你別多想，姐不是因為你才出去的，姐是大人了，本來就要打工養(yǎng)活自己啊，你說對不對？”

　　霍念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周晨在一邊臉已經徹底黑了，他氣狠狠地盯著書桌上和姐的合照，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fā)了。

　　可現實卻是他根本毫無動作，只是沉默的看著霍念瓷選擇了姐的房間，然后姐把所有的床上用品換了新的，又幫霍念瓷把行李打開，整理好。

　　事后霍念瓷說想洗個澡，周麗容又帶她去廁所，教她怎么用熱水，弄完這一切后，周晨坐在沙發(fā)上，對從廁所出來的周麗容說：“你告訴爸媽了嗎？”

　　周麗容面對霍念瓷時臉上一直掛著的笑迅速變?yōu)殡y以掩飾的疲憊，她說：“說不說不重要的。”

　　“所以說了嗎？”

　　“臨時決定的，沒說，票都沒扯，到時候去火車站有哪趟就坐哪趟?！?p>　　“就像那年一樣是嗎？”

　　周晨看著她，眼眶發(fā)紅，“還是睡覺的問題？我其實沒事的，我可以和霍念瓷一起住，你不要走?！?p>　　“不是，”周麗容搖搖頭，“晨晨，你知道的，我要出去這事兒，和你就沒關系。”

　　沒關系，好嘛沒關系，周晨死死咬著嘴唇，低著頭回了房間。

　　周麗容無奈的嘆了口氣，橫臂遮著眼睛，在沙發(fā)上躺了下來。

　　她是初二輟學的，是自作自受，她在鎮(zhèn)紅衛(wèi)中學就讀，因為長得好，她在學?？偸且俗⒛康模蝗吮戆赘浅B(tài)。

　　她其實心高氣傲，看不上鄉(xiāng)下這些一無所有還土憨憨的男生，可她又其實不能免俗，在班里轉來一個市三中的學生，且那男生對她展開熱烈追求后，輕易淪陷了。

　　心高氣傲的她一直將讀書當作逃離貧瘠落后鄉(xiāng)下的唯一出路，在學習上一直是懸梁刺股式的努力，可她生平第一次交的男朋友，似乎并不這樣想，他厭學，抽煙，偶爾打架，但對她卻是極好的。

　　會給她帶從沒喝過的奶茶和從沒吃過的小蛋糕，會送她漂亮首飾和洋氣裙子，因此，但男生說他不想讀書了，要去外面打拼，賺大錢，問她要不要一起走時，她在心里稍作掙扎后，就答應了。

　　后來她的故事成為村里人教導自家女兒的典型案例，諸如“莫以為稍微好看就了不起，讀書的時候就要專心讀書，講打扮有什么用，你看周家那個女兒，哪個不說她天仙似的漂亮，往日讀書又強，后來呢，隨隨便便就被個二流子騙跑了，在外面不曉得好造孽，聽說還是懷孕了被那男的一腳踹了，沒地方去又沒錢打胎，打電話回來，她爹老子半夜趕火車去廣州給接回來的，我要是她，我臉都丟盡了，干脆死外面算球，現在回來了又什么用，名聲臭了，以后誰還敢要？”

　　之類的，總之以前艷羨過她貌美的，成績總不及她的，都像白日撿錢，對這天降的福氣得意至極，恨不得站在高處踩死她。

　　而成為眾矢之的的她，其實是自殺過一次的。

　　那天中秋節(jié)，周漢民和韓娟難得壓抑住那種一見周麗容就恨不得招呼一頓的怒火，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坐下來吃了頓飯，飯后她刷了碗，很早就回房間了，要不是當時七歲的周晨被一道計算題所困，去找她問題，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人發(fā)現她在床上躺著割了腕，當時周晨被床單上大片大片花一樣盛開的血嚇到抖著尖叫，周漢民罵罵咧咧的上樓來查看，探了呼吸，發(fā)現她還活著，拿紗布草草包了手腕，就背著去了醫(yī)院。

　　失血過多不難養(yǎng)，三天后她就出了院，臉上帶著好幾個沒消的巴掌印，她回到家，收拾好行李，去爸媽房間偷了五百塊錢，就消失了，當時正在學校讀書的周晨，對此事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