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去捉魚

　　能相安無事的吃完晚飯是周晨沒有想到的，韓娟帶紅腫著半邊臉的霍念瓷下樓來時，臉色鐵青，周晨不怕挨打的痛，但怕挨打的丟人，可那方面的害怕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因為雖然不知道霍念瓷是從哪里得知的自己挨打的事的，但事實就是她早已知道了。

　　周晨是以為會有一場腥風(fēng)血雨的，可直到飯后他被周漢民差使去洗碗，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吃飯期間也照樣是韓娟周漢民慣例溫柔貼心供著霍念瓷，而霍念瓷繼續(xù)裝乖乖巧巧和他們相親相愛。

　　畫面在周晨看來吊詭而可笑，他清楚知道這樣粉飾太平的虛假表象下他們各自的暗懷鬼胎，可他還是會為這種畫面感到難過。

　　這種讓他覺得好像霍念瓷才是他們喜愛的孩子的表象，讓他惡心又難過。

　　自從霍念瓷來后，周晨晚上再沒看過電視，晚上他洗完澡就回臥室寫暑假作業(yè)，每次假期他都會提前寫完作業(yè)，然后復(fù)習(xí)上學(xué)期的知識和預(yù)習(xí)下學(xué)期的知識，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有天賦的聰明人，也沒有錢上補習(xí)課，因此要保持優(yōu)秀的成績，他只能笨拙的付出成倍的努力。

　　周晨有目標，他要去市三中讀初中，不論是堂堂正正考進去，還是被老師選進指標里，他都得去市三中。

　　之前不管晚上是看電視還是寫作業(yè)，周晨都固定九點前睡覺，因為第二天要早起，但今天他奇異失眠，一閉眼滿腦子紛雜的事情，一會兒是他去年拿裁紙刀在半干的泥巴上刀尖朝下扔來扔去最后弄傷手臂沒人管發(fā)炎感染，一會兒是周麗容自殺后剛走那年，他經(jīng)常想起姐姐就哭，惹得韓娟煩得三天兩頭毒打他一頓，總之樁樁件件，兜來想去，眼淚流過發(fā)隙，將枕頭打得濕透。

　　打架事件過后整整三天，周晨和霍念瓷少見面，零溝通，周晨視霍念瓷為無物，照舊做著平常他要做的那些家務(wù)事，早飯午飯他也熱，只是霍念瓷不下來吃他也不會叫，在這點上霍念瓷似乎和他不謀而合——她每次都不吃，但每晚韓娟問起，她都說吃了且好吃。

　　周晨有那么幾個瞬間擔心過霍念瓷會不會餓，但掀開衣服看看自己肚子和肩膀上的淤青，他就會唾棄那個曾有過擔心的自己。

　　在周晨眼里，霍念瓷是他屎一樣生活里的突如其來的一根攪屎棍，沒像他曾經(jīng)期待過的像朋友從天而降，幫他從喘不過氣的生活中扒拉開條縫讓他透口氣，而是把他的生活攪和得越來越臭。

　　就在周晨認為，他可以和霍念瓷繼續(xù)像兩個互相仇視的陌生人一樣生活下去時，第四天下午，他背了壺水，拿了個竹簍，打算進村里后山，去山間的溪里捉魚時，正在堂屋里喝水的霍念瓷忽然叫了他一句，問：“你去干什么？”

　　關(guān)你屁事都到嘴邊了，周晨想到他在那天的晚飯時間聽到霍念瓷說的“是牙疼臉才腫的”拙劣謊話，關(guān)你屁事就變成了普通的回答：“捉魚?！?p>　　“拿什么捉？手嗎？”

　　“竹簍，放溪里用石頭卡著，魚會自己進去?！?p>　　“好厲害?！?p>　　“我走了，把門關(guān)上?！?p>　　“等一下?！?p>　　真的已經(jīng)很仁至義盡了，很不耐煩了，周晨轉(zhuǎn)身，皺著眉說：“又怎么了？”

　　霍念瓷已經(jīng)放下水杯了，她摳著手指，好半天才在周晨越來越不耐煩的眼神中小聲說：“我都沒有說你打我的事，你，我，我……”

　　“外面太陽很大?！?p>　　“啊？”

　　“你不就是要和我一起去捉魚嗎？”

　　周晨無語死了，他去堂屋樓梯下又找了個竹簍，回來塞霍念瓷手里，“我不會幫你捉魚，不會給你打傘，也不幫你拿水，你要去就自己跟著?！?p>　　霍念瓷抓著竹簍，感覺自己還能聞到上面殘留的陳舊魚腥味，其實很嫌棄，但她還是聽見自己說：“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