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從未出過如此品行敗壞之人!跪下!”
老太君端坐于高臺,從周清懿踏進門檻起,就開始了訓誡。
“孫女不知發(fā)生了何事,還請祖母明示?!?p> 許久不吭聲的公爺總算開了口:“懿兒,祖母訓話,哪里有反駁的道理?細細聽著便是?!?p> 果然,這個家,還是在老太君手中。
所謂的國公爺,只不過沾了其父功勞的光。實則懼怕嫡母,只有揚聲附和的份。
至于蘇氏,典型的夫唱婦隨,看婆婆臉色。平常只需要坐在一旁即可,根本不可能為親生女兒說句公道話。
她花了一輩子的時間,看透了這家人,此刻并無幾分悲涼。
“女兒并非反駁,只想知道罪名從何而來。”
“好,好!”老太君手中的拐杖狠狠撞擊地面,聲調也提高了一度,“今日賞花宴,你在睿王和舒王之間流連,引得宮中高位娘娘們不愉斗嘴,這就忘了?!”
“母親曾教導過孫女,肅妃娘娘與祖母關系親近,與睿王殿下往來是應該的。至于舒王殿下,有皇后娘娘在旁邊看著,他主動攀談,孫女豈敢橫眉冷對?兩頭都得罪不了,孫女以禮相待,并無逾矩,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來娘娘們的猜忌,給國公府帶來禍患。竟不知,此事進了祖母耳中,孫女就成了品行敗壞,勾三搭四之人?!?p> 她把話剖析的清楚:無非就是周星瑤失了顏面,搶先回府哭訴,捏造謠言,他們再借著由頭罰她罷了。
老太君沉默半晌,又另辟蹊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我說一句,你倒是有十句等著!鄉(xiāng)下無人管教,就成了這副樣子?”
“孫女只是據(jù)理力爭,說清事實。村中養(yǎng)母的確無銀錢讓孫女學琴棋書畫,卻教了做人的道理。倘若祖母因有偏見,而不愿聽解釋,那孫女無話可說?!?p> 周星瑤已然換了件常服,突兀的求情聲在廳堂響起—
“祖母,您就原諒姐姐吧!許是頭一回進王府,姐姐為此精心準備,引來三皇子殿下的注意,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萬一被皇后娘娘看中了,那也是……”
“放肆!”周國公一聲怒斥,嫌惡的眼神卻是朝著周清懿,“肅妃娘娘在宮中不易,最大的阻攔便是中宮。你怎可胳膊肘往外拐,與舒王交好?!”
她沒再辯解。
人人都給她定了罪,說多錯多,到時候反而罰的更厲害,不利于她行事。
“是我愚鈍,僅學會了不得罪人,卻忘了親疏有別。祖母和父親教訓的是!”
“哼……知錯就好??丛诂巸旱拿孀由?,跪到子時再回衍慶閣!”
須臾之間,老太君又換了神色,慈愛的扶起周星瑤:“她做錯了事,你跪著求情像什么話?祖母聽說你胃口不佳,特地派人請了幾個名廚入府,走!祖母陪你去嘗個鮮!”
羞辱已經完成,一行人便和和美美的相攜離開,近三個時辰的罰跪,好似還成了恩賜。
暮色四合時,子衿來到她身側,將偷偷藏住的糕點塞過來:“大小姐,沒人看見,您就吃兩口填填肚子。奴婢已經叫小廚房的姐妹準備著了,保準回去有口好的吃!”
“無妨,我不餓?!?p> “大小姐您別嫌棄!奴婢特地用手絹包著的,不臟!要不,奴婢把外層撕了……”
尖銳的疼痛襲來,她禁不住又想起了前世子衿的下場。
傻丫頭一輩子都護著她,哪怕進了暴室,也要患難與共。
“奴婢是衍慶閣的人,終生只會對大小姐一個人忠誠。哪怕陛下不念舊情,要殺了小姐,奴婢也會隨您一起去!”
倘若只是砍頭點地的結局,也省得受罪。
可周星瑤刻意派來的丑惡老乞丐,生生將撲上來護她的子衿折磨致死!
死后沒有墳墓,甚至衣不蔽體,還被謝琰清拖去喂了野狗。
周清懿強忍住淚水,將糕點推了回去:“你先吃,我真的不餓,而且也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禳c回衍慶閣,別在這里停留,到時候連累了你……”
“大小姐這是什么話?!”子衿壓低嗓音,“奴婢巴不得代替您受罰,怎會因為懼怕老太君就不管您的死活?”
啪的一聲,什么東西落在了陰影處,伴隨著倒吸涼氣的聲響。
謝晏詞又穿著那身夜行衣慢慢走出來,手里還拎著包裹:“嘶……國公府建筑高度太詭異了,害我差點扭了腳。”
他一瘸一拐的走近,取出包裹里的食盒,并沒打算遮掩自身。
“三皇子殿下!附近會有國公府家丁巡邏,您最好還是小心行事!”
面對子衿的善意提醒,他沒有當回事:“來之前,我已經把他們打暈了?!?p> “……?。?!”
“小睡一會兒就能醒,來,吃點好的。”
謝晏詞竟然把府邸美食都帶來了,基本都用小碗盛放,各色肉類魚鮮多,鮮少見到綠葉菜。
“喏,我讓人做了招牌菜,聽說你被罰了,就打包過來給你吃?!彼滩蛔”г梗斑@家人全都有病,缺那口吃的么?非要挑晚飯點把你支開,還罰跪!沒關系,他們都吃不到我?guī)У募毧贰??,嘗嘗!你太瘦了,我就沒怎么安排蔬菜。”
上輩子,周清懿從來沒有和其他皇子接觸過,頂多在謝琰清登基之后,聽聞部分人的結局。
體弱多病的舒王,就在一場風寒后病逝。
此生有緣相遇,同病相憐的情感,讓她對舒王多了幾分親近。但是她從來沒有奢望過,同為天子的兒子,舒王會給予她更多的關懷優(yōu)待。
有時候,她會禁不住猜疑,這個男子主動接近,是不是懷揣其他惡毒心思?也想利用她?或者看中了所謂的家世?
每每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眸,她又責怪自己的多疑。
就比如,此時此刻。
“吃啊,發(fā)什么呆?怕有毒?那我們一起吃!”
他甚至還給子衿遞了筷,并無嚴格的等級之分。
周清懿卸下心防,學著他的模樣就地坐下,揉了揉已經酸痛的雙腿,端起小碗就開始享用美食。
或許,她應該再勇敢些,自在些。
“你們在做什么?!”
還是有人打破了片刻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