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是清楚還是......不清楚?”
此刻桂嬤嬤的衣衫被汗浸濕,她跪在地上很是不安,不止一次抬袖擦汗:“姑娘。”
“姑娘所言之事,老奴從未聽說過?!惫饗邒咄掏掏峦碌卣f:“不是老奴不肯交代,是老奴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老奴是真的沒法兒啊!”
“想來桂嬤嬤需要時間?!迸诱Z氣淡漠:“我并不著急?!?p> 桂嬤嬤咽了口唾沫,瞧著眼前青色身影,又感覺到腹部蠢蠢欲動要她老命的那種痛法兒。
“雪儀姑娘?!惫饗邒邘缀跏沁B聲哀求:“此事與皇后娘娘并未有什么關(guān)系,皇后娘娘根本不用管——”
“看來桂嬤嬤是不肯說了。”女子面上輕笑:“那蟲在嬤嬤腹中一日日便會食盡五臟六腑,總也是叫人不得好死的,至于嬤嬤的孫子宮宇中恰巧也該選新的內(nèi)監(jiān)了。”
桂嬤嬤冒著冷汗,半晌也冒不出一個拒絕的字眼。
當(dāng)年那事,忌諱莫深。
太后娘娘甚至因此,叫人在宮中請法師做法了幾月有余,要為皇上添福誦經(jīng),去晦驅(qū)邪。
大理寺卿舒大人自然也是唯皇上之命是從的,但娘娘做的事卻是有傷天和,老夫人也是有插手的。
雖已過去十年有余,但知道長安候府叛賊滅門之事的人也大有人在,皇后娘娘不也動了其他人,明知道的事實又為何要來審問娘娘細(xì)節(jié)?
可娘娘那時也不過不懂事罷了。
桂嬤嬤想了又想,干脆橫著脖子:“老奴是真的不知道有這回事兒,老奴跟姑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當(dāng)年只聽聞長安候府滅門,個中緣由誰又能說得清呢,姑娘今日就是將老奴殺了,老奴也沒辦法??!”
姜藏月緩緩開口:“桂嬤嬤倒是對舒妃娘娘忠心耿耿,如今你對舒妃娘娘下了毒又離了心,若是皇后娘娘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你孫兒明日便會出現(xiàn)在越貴嬪身邊伺候?!?p> 桂嬤嬤瞳孔猛然收縮,仿佛掉進了深水寒潭,頭腦嗡鳴作響,頭暈眼花,甚至跟著呼吸也越來越艱難,冷汗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浸透了。
她的孫兒怎么能當(dāng)太監(jiān)!
那是要傳宗接代的。
桂嬤嬤喉嚨間傳出嗚咽之聲,那蟲子似乎真的在啃咬她的內(nèi)臟,她不想死??!
“桂嬤嬤還是不清楚?”女子嗓音依舊不疾不徐。
后者指甲都深深摳進了泥里,冷汗淌進了眼眶,扎得人生疼,她痛得滿地翻滾,甚至干嘔出聲。
“為了一個舒妃,值還是不值?”
桂嬤嬤艱難從地上爬起來。
皇后如今發(fā)了神經(jīng)要查十年前長安候府之事,她一個老東西又能阻礙什么呢,總也就是為了害舒妃娘娘,恐怕這一次是真的栽了。
她的孫兒也不能沒了那物什。
桂嬤嬤眼神渙散:“長安候府那林詩阮確實是死了?!?p> 風(fēng)更涼了一些。
“長安候府得逆賊之名,本應(yīng)被滅九族,為何舒妃娘娘會對其二公子的家眷破腹取子,死不見尸?”女子又道。
桂嬤嬤嘴唇都咬出了血,她盡力聽清眼前人在說什么,再次咽了咽唾沫,沙啞道:“因為那個鐲子?!?p> 她腦袋昏沉,像是一根被掉在萬丈高空的線,須臾就被拉回了十年前的那個血腥雨夜。
長臨二年,亂黨方定。
圣上亦是登基有兩年之余,先帝廟宇尚在督建,圣上便帶著宮中皇后及高位妃嬪皇子公主們出行。
先帝廟宇本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遂交給了當(dāng)時的長安武侯,聽聞姜彬安乃圣上生死兄弟。
天子降階,羽林垂首,飲馬瀚海,封狼居胥,唯姜彬安一人爾。
長安侯姜彬安乃天生將才,社稷棟梁,侯以勛封,名因位貴。
生而平民百姓,百戰(zhàn)無一不勝,俱捷報,退蠻夷,喝千軍,復(fù)十城。
對內(nèi)謙和仁讓,對外剛烈果毅,因得了圣上看中接了先帝修筑廟宇一事,本該皆大歡喜。
桂嬤嬤眼前恍惚出現(xiàn)了當(dāng)時的情景:“那時長安侯因廟宇修建尚未歸家,圣上卻去了長安侯府上,也不知怎么由皇后娘娘身邊人從姜蕭氏屋中搜出繡了一半的龍袍,如此便定了罪。”
她那時候也是嚇得不輕,可巧主子偏要看戲這才湊近了一些,隨即長安侯得了消息往回趕。
侯府兩位公子說什么都不讓人接近姜蕭氏,眼看帶了刀劍的羽林衛(wèi)就要殺人,二人為著身后女眷自也是不肯退的。
姜藏月只掃了她一眼,便是示意繼續(xù)。
桂嬤嬤呼吸急促,聲音難以遏制地發(fā)抖:“羽林衛(wèi)動手了,侯府二位公子要護著女眷自是雙拳難敵四手,大公子替二公子擋了致命一擊,被當(dāng)場梟首?!?p> 她那時想著,亂黨原來是這么可怕,長安侯爺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位置,沒有理由還想著謀朝篡位,但她不過是一個奴婢,想不通便也是算了。
更何況長安候府其中搜出了龍袍,那就是事實。
事實就是鐵板釘釘,不容更改。
“既如此,為何不跑?”那聲音越發(fā)清冷了一些。
桂嬤嬤腦中混亂,似是只剩下了悲鳴哭喊。
“沒有出路的,沒有的?!?p> “圣上吩咐羽林衛(wèi)近千人圍剿侯府,老奴那時見著安樂郡主也回來了,那時侯府上三小姐拉著她就跑,似乎是想要躲起來,可瞧著最后也不過一個亂刀砍死。”
“侯府滿地死尸,沒有人敢求情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天子一怒浮尸萬里絕非說笑。那死人多得都堆不下,都快擠到了老奴腳邊,滿地都是血?!惫饗邒呱ぷ佣妓粏×恕?p> “林詩阮呢?”
桂嬤嬤斷斷續(xù)續(xù)拼湊當(dāng)年情況:“當(dāng)時圣上著重審問姜蕭氏和活著的二公子,他夫人因身懷有孕是在屋外,娘娘便是這時候瞧上了她手腕上的鐲子?!?p>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
桂嬤嬤只能道:“二夫人說那鐲子是夫君所贈,絕不可能給了旁人,娘娘年輕氣盛惱羞成怒,方給了她一巴掌,瞧著沒人注意在地上就撿了刀劍?!?p> 眼前人還是沒說話。
桂嬤嬤咬牙說下去:“娘娘讓老奴按著二夫人,用長刀活生生刨開二夫人的肚子,挑出了孩子?!?p> “待圣上他們出來,娘娘便說是二夫人犯了瘋病,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