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醫(yī)館,二人站在街邊,戍子穎打開藥包,只一堆司木,中間零碎夾著幾粒芝檀草根。
“此劑量,雖少,卻足夠抵病?!?p> “可拿給那女童阿爺治病?”
“當然不行,這如何使得?舊姻阿爺的病是受了芝檀草影響,超過兩月,就是治不好的。我只能給他熬幾副藥,讓他開口說話。”
“那這些東西如何處理?”
“如此寶貝,不可浪費,只許給醫(yī)館吧?!?p> “即如此寶貝,你不留著?”蒼負雪漠然開口。
“我倒是想要,這藥名貴著呢,可惜一劑藥,多了分量少了分量都是會害人的,只盼日后有機會得來吧?!?p> 戍子穎將藥包好,二人并排而行,邊走邊談話。
“要我說,也真是奇了,那街神大半夜不睡覺卻來送藥,是有多見不得人?”戍子穎怨聲說,“整這么玄乎,難怪,假的都成真的了。”
何人晚間不睡?
她說完,突然腦子蹦出一個怪異想法,但她并未說與蒼負雪聽,只自顧自猜測。
“安樂館。”
走到一處,蒼負雪停下來,輕聲念道。戍子穎接過話,“進去看看?!?p> 二人默契進去,但很快便又出來了。
戍子穎實在懊惱,查不出什么,只暗生一計。二人便進了無憂館,無憂館無病者,實在清凈,二人只受一藥師接待。
“二位何?。俊彼帋熭p問。
“我二人無病?!笔臃f擦肩說道。
“那敢問二位來我醫(yī)館作何?”
藥師見二人喬裝打扮,正乃困惑之際,只面前甩來一藥包,藥師受驚,只動手緩緩打開,見其藥而色變。
聽戍子穎嚴肅開口:“你且好好看,看好了。”
藥師心慌,手便不受控制地發(fā)抖,藥差點灑在地上,驀然一銀針速然劃過他的臉,有力地定在了藥柜上。
藥師盯過去,只微張嘴巴,緊接著咽下口水。
“幾日前,我阿爹染病,你為何不治?昨日卻又給那東巷街人治了,還拿了藥去?若不是被我瞧見,你還想欺負我阿爹到什么時候?”
那藥師聽聞,害怕得擦擦額頭的汗。
“我就問你為何不給我阿爹治???說話!不然我掀了你的館?!笔臃f大喊。
“你……你可是那舊院老漢兒家的姑娘?”
“正是?!笔臃f冷冷回答。
“那老漢兒何時有個閨女???”藥師慌忙擺著手,不敢相信。
“沒有女兒你們就不給治了嗎?”眼見著戍子穎發(fā)狠,又舉銀針,要插進其喉嚨。
那藥師害怕得求饒,聲音都在顫抖,“那老漢兒不知做了何邪事,耳目有疾,你說街上人長居于此,又吃著藥,怎可能成這樣子?
所以他才受街人唾罵,我如何敢治???治了我可就沒有生意了啊。”
“不敢治?你即是藥師,醫(yī)者仁心,怎不怕我罵你沒有功德?”戍子穎收針瞥他。
“那……那不一樣啊,我畢竟要在這里活啊?!彼帋熌懬娱_口,實在委屈。
戍子穎鼻孔出氣,憤懣卻忍,只問道:“你怎知道我阿爹住長街盡頭的舊院?那不是街神的地盤?”
“我悄聲說,傳聞中就是你阿爹先住進去,惹了那街神生氣,才得了這不治的雙疾啊?!?p> “哼,荒唐,”戍子穎實覺不屑,又補充道,“這藥好生收著,日后誰來都給治,聽到沒有?”
“好好好,都治都治。”醫(yī)師怯生生地拿下藥,蹲身將藥裝在柜中,起身面前便空無一人,他才輕松地嘆了氣。
二人離了無憂館,便沒再進其他醫(yī)館,只在街上逛著。
“這么說,便確定了草是舊姻阿爺種的,是街神送的,這二人可算是善人啊,卻搞得如此玄乎?!?p> 蒼負雪悶聲不答。
“看來我們就只能今夜去迎接他了。”
“或許我們可以去找塵鳶問問?!鄙n負雪面色凝重,沉悶開口。
戍子穎突地皺眉,輕聲反問:“你也懷疑他?”
蒼負雪點頭不答,戍子穎也只好閉嘴。
二人回到塵鳶客樓時,樓中有好些客人上桌飲茶,有的端坐,有的癱坐,各自談笑風生,如趕集一般熱鬧。
塵生在旁忙碌,見二人歸來,都沒來得及招呼。
戍子穎問:“客樓生意如此好?”
“都是從前受了借宿恩惠的人,無事便來喝茶談笑,大多都是來見塵鳶一面,送禮致謝的?!鄙n負雪耐心解釋道。
戍子穎瞥眼,便見桌子旁邊堆著大小禮品,如金山一般,惹人垂涎。
她定睛一看,便驚訝張嘴,托著下巴,“還有金子?這么多好東西?舊閣公不要?”
蒼負雪默默點頭,戍子穎只不屑撇嘴,“不要給我,我以后所有藥丸都用金瓶裝?!?p> 蒼負雪彈了她的腦袋,而后無視她,拂衣上樓去。
戍子穎向金子近身,想去悄然摸其質感重量,卻被其主狠狠呵斥。金子主人是一金商,身型偏胖,聲音實乃厚重渾濁。
“你干什么!那也是你能碰的?”他厲聲吼道,戍子穎突地一抖,汗毛豎起,背后迅然發(fā)涼。
在場客人聽到,停下手上的動作,齊齊觀望。
戍子穎立覺不妙,尬然道歉:“不好意思,商主莫要動怒,小女子長這么大沒見過金子,如今見到便是好奇,實在不好意思?!?p> 那金商狠狠瞥她,可見她妝容,竟被驚了一跳,他心想:怕不是個傻妞?又不像???
他暗自琢磨著,只過一刻,便只嘆氣作罷。
“罷了,你這傻……啥都可愛的姑娘,今日遇到,我便分你一根?!?p> 戍子穎本是低身姿態(tài),此刻迅速直身,激動開口:“謝過商主,商主就是命定的大富大貴之人啊,商主威武?!?p> 金商聽來,滿意大笑,卻始終不盯她的臉。
“你這小女子,還挺會說話,罷了罷了,也不差這一根,都做自己的事情吧?!甭犕?,客人們收回目光,只繼續(xù)說笑著。
“謝過商主?!笔臃f揣著一塊金子上樓,拿一布巾細細擦拭著,只邊走邊得意,甚至出現(xiàn)錯覺,隱約發(fā)現(xiàn)廊燈在對自己笑。
眼瞧著要到屋室,她卻突地剎車,因蒼負雪直直站在她的面前,瞧她貪財的模樣,實在難忍。
“跟著我是苦了你嗎?”蒼負雪兇聲問,鼻下已干干凈凈,隨后又拿一濕布把戍子穎的紅臉擦干凈了。
擦完后,戍子穎都只干愣著,最后收神回答:“這倒沒有,不過我有金子,日后你若想趕我,我就不愁了啊。”
“我為何趕你?”蒼負雪進屋,將濕布泡在水里,疑惑反問。
“最好不會,我隨口一說?!笔臃f微笑著說,隨后跟著進了屋。
聽著門嘎吱關上,閉得緊實。
“他不在屋室?!鄙n負雪冷冷吐出幾個字。
“你怎知道舊閣公睡何處?”
“最里面那間。他入眠時間短,但總容易被吵醒,況他晚間收客,白日便得休息,只得選那間?!?p> “好吧,那怎么會不在?塵生不是說他在睡……?”戍子穎疑惑開口,話在嘴巴卻停了下來。
她本坐在桌邊,剛用右手舉茶要喝,卻在近處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用鼻子嗅了嗅,發(fā)現(xiàn)是茶散發(fā)出來的。
她只撇頭過去,用左手朝杯口扇了扇,用鼻子再嗅,才再次確定,這茶水是用芝檀草泡的。
蒼負雪見她動作,近身來,戍子穎遞給他聞。
“是芝檀草?”
戍子穎點了點頭,“難怪在這里不受白霧影響,耳眼無礙,看來,我們一開始就該問他?!?p> 蒼負雪默不作聲。
“罷了,我熬藥還需幾時,再不動身,怕給舊姻送過去都晚了?!笔臃f便起身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