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那把琴不錯
尚芙蕖咬了咬下唇，“臣妾身子弱，望陛下垂憐?！?p> 她邊說邊將手拿下一點。
紗衣下透出瑩白肌膚，讓人想起上好的瓷器，朱筆輕描便能輕易留下痕跡。少女單薄的肩微顫，有雨珠從發(fā)梢陡然墜下，順著修長脖頸一路沒入衣領(lǐng)……
陸懷撇開視線。
速度極快，但耳廓的那抹緋紅，還是叫她捕捉到了。
“陛下……”
尚芙蕖故意用發(fā)顫的聲息喊他。
對方?jīng)]有理會，好半晌才將傘面往她這邊傾了傾。
“那把琴不錯?！?p> 尚芙?。海?？？
這話題跨越度大的，腦回路差點沒跟上。一時不知道是要吐槽皇帝思維跳脫，還是該納悶方才他看了半天的美人撫琴，敢情注意力全在琴上？
只考慮給她加興趣班？
“你若是想學(xué)，朕可以給你更好的?！?p> “臣妾五音不全。”
剛剛那一嗓子就能聽出來。
嚎的人設(shè)稀碎。
細雨疏疏，天幕被重新拉開，泛著瀲滟晴光。天子緩緩收了傘，輕旋出的細小水珠落在她手背上。尚芙蕖這才注意到，傘面盛開著一朵墨蓮。
被雨水洗過后，盈盈可憐。
他聲線略沉，“適才彈琴的是趙家女兒？”
尚芙蕖謹慎用詞，“是，那位是趙美人姐姐?！?p> 女主不愧是女主，贏在起跑線上。
要知道她最初和皇帝打照面，連爹是誰都沒弄明白。但趙書苒才露了個臉，就成功留下印象。
“趙老是大儒，桃李滿天下?！?p> 陸懷睫羽低垂，白皙修長的指骨抵在傘面，墨色的蓮便開在指間。
心口一跳，尚芙蕖不敢應(yīng)聲。
上一個桃李滿朝的宋太師，仍是易燃易爆的危險物件。
這樣看來，男女主之間的感情似乎也不太純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書里的她性格不太相符。
趙書苒端莊大方，聰慧溫柔。自己怎會和這樣的女子起沖突？
“尚美人。”
進宮這么久，他第一次正式喊她。斂去神思，尚芙蕖轉(zhuǎn)過臉，聽到少年略帶涼薄的聲音恰巧落下。
“聽聞她父親與你父親曾是同窗？”
濕答答的裙裳糊在身上，風(fēng)一吹，脊背瞬時攀上涼意。
他都知道。
所以之前……是詐她的？
果然再年輕的皇帝，心眼子也比蓮藕多。
尚芙蕖心里升起警惕，“父親同窗眾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憶起?！?p> 趙書苒的祖父，雖然沒有在朝為官，但在讀書人心中頗有分量。書里有提過，他曾受恩于宋家。所以前期的趙書苒，其實身處在一個微妙尷尬的境地。
想到這里，她又不由覺得可惜。
趙書苒有詠絮才，不櫛進士，是趙家這一輩中最出眾的。卻投入皇宮這口深井，從此激不起一絲漣漪。
手上倏地多了樣?xùn)|西。
尚芙蕖低頭，還殘留一道道水痕的墨蓮，被安靜放在自己掌心。
“先回去吧?！?p> “別著涼?！?p> …
“美人！”
兩個貼身侍女等了許久，小蝶擰干帕子給她擦拭，語氣略帶埋怨，“陛下一聲不吭就把您給帶走了！”
她們想跟又不敢。
畢竟齊公公都留在原地。
杏兒也脫掉外裳給她披上，“這么大的雨，美人千萬別著涼了，快回去換身衣裳，喝碗姜湯暖一暖身。”
勾了勾耳際濕漉漉的碎發(fā)，尚芙蕖心底泛起一絲疑惑。
陸懷雖然與人態(tài)度并不親近，卻是個情緒穩(wěn)定心思細膩的，不算難相處。對她也明顯是看待奇珍異寶的重視，上次在宣室殿能給她披衣，這次卻只給了一把傘。
難道……被雨淋還比不上睡覺？
輕風(fēng)吹面，想到陸懷在宣室殿時明顯更為放松的神色。她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猜測。
不會是因為在外面要維持皇帝形象，所以有包袱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直到杏兒將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送了上來。
“美人，快趁熱喝了吧。”
尚芙蕖不挑嘴，唯獨不太喜歡濃烈的生姜氣味。正想屏住呼吸，一口氣悶干時，窗外忽然飛進一塊小石子，打掉她手中碗盞。
嘭地一聲。
瓷片四分五裂。
“??！”
兩名侍女嚇了一跳，趕忙要上前護住，但被尚芙蕖止住。若有所思地朝外望去，只見枝葉搖晃驚飛一樹鴉鵲，唯獨不見半點人影。
“湯有問題?！?p> “去叫醫(yī)官過來。”
杏兒瞬間臉色瞬間變了，提著衣裙匆匆出門。
人很快叫過來了。
醫(yī)官伸手去摸地上還冒著熱氣的褐色湯水，大驚失色，“美人！這湯里加了紅花！”
尚芙蕖目光重新回到杏兒身上。后者更為機靈，立馬明白貴主意思。
“奴婢這就去問，看到底是誰想害美人?！?p> 皇帝每日都來菡萏軒用膳，所以這通問話并不難。
她辦事利落，猶帶怒氣。
“美人，東廚那邊說，陳采女的貼身侍女也去取過姜湯，而且才走沒多久?！?p> 自家美人陪駕，只不過回來的稍微晚些，就被人鉆了空子。
尚芙蕖已經(jīng)能理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這樣劑量的紅花，正常人喝不出什么毛病，陳采女大概誤以為她有孕在身，越想越慌自亂陣腳，才瞎忙活一出。
難怪在席間時，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味。
一想到這才只是個開始。書里天子開竅后，三宮六院那個熱鬧程度，路過的狗都得挨兩下，她就腦袋隱隱作痛。
“那奴婢現(xiàn)在把姜湯處理掉，再給您換一碗……”杏兒已經(jīng)不對自家秉性溫順的美人，抱有幻想。本以為這次也會和之前一樣，輕拿輕放。肩膀被纖白的手輕按住。
少女袖口熏了淡淡的香。
“不用，這碗東西要還給她。”
這點鬧不出人命，但以陳采女的性格，發(fā)現(xiàn)自己喝下一碗紅花，估計接下來好幾晚上都睡不著。
杏兒險些以為聽錯，回過神又擔(dān)憂問，“美人，可她要是知道了，倒打一耙告到陛下和太后娘娘跟前怎么辦？”
尚芙蕖笑了笑，語調(diào)散漫，“放心，她不敢的。”
有這腦子，就不會搞實名制投毒。
所以這個啞巴虧，只能打碎牙齒混著血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