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了結(jié)了最好

　　以往，去鎮(zhèn)上擺攤，總要扛著沉重的炊具與食材，而今，老二老三卻能兩手空空，輕松上陣。

　　追問之下，母親還編織謊言，說什么攜帶物品過于繁瑣。

　　故而在鎮(zhèn)上借友人家中暫存，他竟天真地信以為真！

　　母親顯然在隱瞞，用心良苦地維護(hù)著他那份身為長子的自尊。

　　家中經(jīng)濟(jì)突飛猛進(jìn)，甚至能雇傭仆役料理家務(wù)。

　　這背后隱藏的真相，竟是母親暗中開設(shè)店鋪，獨自承受一切！

　　衛(wèi)揚仰頭，一飲而盡杯中酒，帶著幾分醉意，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肩膀，踉蹌著走向姜美君的房間，輕輕叩響了門扉。

　　“娘，娘！”

　　聲音里夾雜著迫切與釋然，像是終于找到了那片久違的港灣。

　　姜美君輕輕轉(zhuǎn)動門把手，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衛(wèi)揚那雙布滿血絲、微微泛紅的眼睛，里面仿佛蘊含著無數(shù)未說出口的辛酸與疲憊。

　　她連忙將人拉進(jìn)屋內(nèi)，手指輕輕一帶，門扉悄然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塵埃，只留下室內(nèi)的一片寧靜。

　　剛邁進(jìn)門檻，衛(wèi)揚便急不可耐地拋出連珠炮般的問題，聲線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震驚與不解。

　　“娘，您何時悄悄開了這間飄著餛飩香的小鋪？那些啟動資金又是從何而來？您寧愿將積蓄投資于這小本生意，也不愿援手幫我還清那如山的賭債？娘，您怎么狠得下心，讓我這樣一個自幼研墨讀書的文弱書生，去承受那份卑微的、服侍他人的辛勞呢？”

　　姜美君并未急于給出答案，而是緩緩轉(zhuǎn)過身，在一張斑駁的舊椅上安然落座，動作中帶著歲月沉淀的從容。

　　她定睛望著衛(wèi)揚，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一字一頓地問：“你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嗎？”

　　衛(wèi)揚的眸子里，委屈仿佛就要溢出眼眶，化作點點淚光。

　　他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糾結(jié)萬分。

　　娘親既然能夠經(jīng)營起店鋪，顯然經(jīng)濟(jì)并不拮據(jù)，為何有了錢卻不肯幫助自己脫困？

　　正當(dāng)他心中疑惑叢生之時，姜美君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而堅定，“跪下，我便告訴你所有原因?！?p>　　這突如其來的命令，不帶絲毫情感波瀾，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衛(wèi)揚的心湖，讓他一時之間愣在原地，滿臉愕然。

　　“娘，您讓我跪下？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錯？”

　　在他的記憶中，即便是最頑劣的行為，最多也只是換來一頓責(zé)打，娘從不曾用這種近乎莊嚴(yán)的方式教訓(xùn)自己。

　　一時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然而，姜美君的目光依然冷冽，沒有半點緩和之意。

　　“跪下?！?p>　　這一次，她的語氣里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重量。

　　衛(wèi)揚的膝蓋仿佛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彎下，跪倒在地。

　　他仰起頭，目光中充滿了疑惑與震撼，等待著母親的答案。

　　姜美君這才徐徐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們?nèi)也簧魇秤昧硕灸⒐剑銘言械钠拮右虼耸ё愕?，險些母子俱損，那是怎樣一番驚心動魄的情景?！?p>　　她的話如同重錘，讓衛(wèi)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記憶如潮水般涌回。

　　“外婆說家中的錢不見了，無人相信，只有我明白，她并未說謊。”

　　姜美君的目光鋒利，直視衛(wèi)揚，那眼神不容任何反駁。

　　“你心里應(yīng)該很清楚，那些掉入石縫的錢袋，散落在地上的銀兩，最后都是被你悄悄拾起，據(jù)為己有?！?p>　　這一番斷言，字字千鈞，令衛(wèi)揚背后冷汗涔涔。

　　他原以為那日的秘密已被時間深埋，未曾想，母親早已洞悉一切。

　　“最初，我還為此暗自慶幸，以為可以借此機(jī)會徹底擺脫與外婆和舅舅之間的紛擾，家中并未因那場意外蒙受損失?？晌医K究還是看錯了你，衛(wèi)揚，我的親兒，竟然妄圖獨自吞下這筆錢！”

　　姜美君的聲音驟然變得嚴(yán)厲，如同冬日里的寒風(fēng)，穿透了所有的偽裝與逃避。

　　衛(wèi)揚慌忙搖頭，試圖辯解：“娘，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可是，到了嘴邊，他卻發(fā)現(xiàn)任何借口都顯得蒼白無力，無法自圓其說。

　　姜美君代替他道出了真相，“你只是想拿著那些錢繼續(xù)賭博，不顧我和你妻子，還有弟弟們的衣食溫飽，你的心里只剩下了那賭桌上的瘋狂。衛(wèi)揚，你的行為，讓娘感到錐心的失望。”

　　衛(wèi)揚無力地跪伏在地上，過往的片段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回放，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而迷離。

　　僅僅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他竟覺得那個自己遙遠(yuǎn)而陌生，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霧。

　　“所以，藏在杏樹下的錢，并非遭竊，而是娘您親自取走的？”

　　衛(wèi)揚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醒悟的光芒。

　　姜美君輕輕點了點頭，確認(rèn)了他的猜想，“沒錯?！?p>　　簡短的兩個字，卻是對過往一切最好的解釋與了結(jié)。

　　“那……”

　　衛(wèi)揚的唇微微翕動，話語即將脫口而出卻又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下垂，觸及地面的瞬間仿佛看見了自己犯下的種種不是。

　　娘親的慍怒，像是一道無形的墻，堵住了他所有的辯解與借口，讓那未竟之言硬生生地卡在了喉頭。

　　“我一直在等，等你自己主動拿出那些錢來，無論是在飯桌上相對無言的靜默中，還是第二天我們并肩走在鄉(xiāng)間小徑上時，乃至后來我特地領(lǐng)你去鎮(zhèn)上，看著你忙碌于賣餛飩的身影，那份等待始終不曾離開我心間?！?p>　　姜美君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她的話語中夾雜著深沉的失望與無奈，仿佛是在訴說著一段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我試了，不止一次，我詢問、我暗示，希望你能自己醒悟，可最后，等來的竟是你在外欠債的消息?！?p>　　說到這里，姜美君的語氣微微一頓，仿佛是被過往的辛酸壓得喘不過氣來，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