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不知瞿先生覺得如何

　　早晨，沈歸甯被一陣鈴聲吵醒。

　　耳邊響個不停，像催命符一般。

　　她被迫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摸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待看清來電顯示，整個人瞬間清醒。

　　舅父打來的，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電話一接通，那邊的怒火便從聽筒里燒了過來。

　　沈宏林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沈歸甯，你和二公子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惹惱他？周家現(xiàn)在要和我們?nèi)∠献?！?p>　　“我……”沈歸甯喉嚨發(fā)緊，“他昨晚要輕薄我，我才踢了他一腳?！?p>　　沈宏林不想聽她解釋，言語間盡是指責(zé)：“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得罪他，你現(xiàn)在就給我回來，我?guī)闳ブ芗业情T致歉！”

　　強制、命令的口吻壓得沈歸甯心口發(fā)堵，“舅父，不是我的錯，我不要給他道歉。”

　　沈宏林越發(fā)火大，“你懂點事行不行？公司現(xiàn)在還指著這個合作案翻身！”

　　沈歸甯沉默，委屈抑制不住地上涌，“懂事”這兩個字從記事起就一直伴隨她到現(xiàn)在，就像一個撕不掉的標(biāo)簽，牢牢束縛住她。

　　身邊所有人都告訴她，舅父舅母對她有恩，她要聽話、順從，她也的確是這么做的，從小到大盡量不給他們添麻煩。

　　可如今，她連自己要嫁什么樣的人都沒有選擇權(quán)，為了公司利益，難道就要用她下半輩子的幸福去換嗎？

　　不，她不想。

　　“我不會給他道歉的，我也不會嫁給這種人?！?p>　　這是沈歸甯第一次明目張膽地反抗，她深知這話會惹得舅父大發(fā)雷霆，趁他發(fā)難前先把電話掛了。

　　二十一年來頭一遭叛逆，雖然不知道之后會面對什么，但起碼此刻，她為自己勇敢了一次。

　　另一端的沈宏林被氣得不輕，手機摔在桌上，怒不可遏，“好好好！翅膀硬了！我看你能犟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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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說變就變，陰雨綿綿，烏云籠罩。

　　連著幾夜睡眠不好，沈歸甯臉色略顯憔悴，出門前戴了個口罩，打車前往舞團。

　　一個小時前接到袁老師的電話，喊她去救場。

　　今天整個舞劇院被資方包場，接待貴賓，點名要看《浮光》。

　　這支古典舞難度系數(shù)極高，目前團里只有首席舞蹈演員紀(jì)詩晗會跳，不巧，中午她突發(fā)急性腸胃炎被送往醫(yī)院，團里一時沒有可以替代她的人。

　　無奈之下編導(dǎo)袁老師才想到沈歸甯，小姑娘雖然閱歷尚淺，但足夠有天分，旁人若想學(xué)到這支舞的精髓少說也要三年五載，而她只需短短一年，當(dāng)真是老天賞飯吃，當(dāng)然，也歸功于她自身的努力。

　　年輕一輩中，她是第二個能將《浮光》演繹出彩的人，其他人即便會跳也少了靈氣。

　　沈歸甯還不是團里的正式成員，剛念完大三，舞團早已替她預(yù)留好了名額，就等她大四實習(xí)過來報到。

　　劇院門口，西裝革履打扮的男人帶幾名下屬站在長毯前等候。

　　不多時，一輛車牌連號9的庫里南駛來，緩慢剎停。

　　車門打開，中年男人上前招呼，恭敬將貴客請進去。

　　后臺還處在慌亂的準(zhǔn)備工作中。

　　由于開場舞換成壓軸舞，后面的演出順序被打亂，大家都有些手忙腳亂。

　　團長面色匆匆趕到化妝室詢問：“Stella來了沒？”

　　“還沒，我催催?！被卦挼呐贸鍪謾C打電話。

　　下雨天路上堵車，沈歸甯緊趕慢趕，終于在兩點半抵達。

　　一來便被妝造師推進更衣室，“快點換好衣服出來化妝，今天就靠你了歸甯！”

　　團長再三叮囑：“Stella，這場演出很重要，千萬千萬不能搞砸！”

　　然越是這樣說，沈歸甯越緊張，害怕自己出錯。

　　化妝時，她好奇地問：“今天來看演出的是什么人？”

　　妝造師執(zhí)筆在她眉心畫上花鈿，“資方老總請的貴客，具體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總之團長格外重視?！?p>　　沈歸甯不再過問。

　　四十分鐘完整妝造完成。

　　上臺前，她做好拉伸動作，放松肌肉和關(guān)節(jié)。

　　袁老師安慰：“別緊張，正常發(fā)揮就好，也算是一次歷練?！?p>　　沈歸甯輕輕點頭，“我會盡力的?！?p>　　前場燈光暗下，只剩舞臺中央亮起一束熒光。

　　一襲素色衣裳的纖細身影背對臺下，等待古箏伴樂奏響。

　　待她轉(zhuǎn)身，掩面的長袖緩緩落下，一張姣好容顏展露無遺，眉似遠山含黛色，唇若櫻桃映紅顏。

　　美自是極美，但人不對。

　　席位上的中年男人神色凝固，壓低聲音問工作人員，“怎么不是紀(jì)詩晗？”

　　后者小聲解釋：“紀(jì)小姐臨時生病住院了，所以只能由沈歸甯小姐替代?！?p>　　中年男人眉頭緊皺，紀(jì)詩晗是團里的臺柱子，豈是說替代就替代，萬一搞砸誰來負責(zé)？這位瞿先生可是他花好大心思再三相邀才請來的。

　　事已至此，眼下別無他法，只能企盼這位沈小姐不要出岔子。

　　最佳觀眾席當(dāng)屬第五排正中間的位置，瞿宴辭優(yōu)雅倚靠座椅，神情寡淡，此前意興闌珊，直至此刻看清臺上這張臉，眸中尚且劃過一道波瀾，稍縱即逝，窺不見一絲情緒。

　　臺上姑娘腳尖輕盈點地，翩躚起舞，衣裙旋轉(zhuǎn)，腰肢婀娜。

　　手中折扇舉過頭頂打開，一身飄逸白衣轉(zhuǎn)瞬化為赤色紅裙，隨旋律翩然舞動。

　　聚光燈下，柔情似水，星眸靈動，搖曳生姿。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用來形容她最合適不過。

　　這支舞要求具備極高的舞蹈技巧、身韻和表現(xiàn)力，動作必須精準(zhǔn)且富有感染力，才能達到最佳美感。

　　顯然，沈歸甯做到了。

　　中年男人越看越滿意，心收回肚子里，臉上帶點諂媚地問：“不知瞿先生覺得如何？”

　　瞿宴辭依舊模樣閑散，長指抵額，目光落在臺上，淡淡評價：“雅。”

　　還真是惜字如金的主兒。

　　中年男人找到機會便繼續(xù)搭話：“這位是沈家的千金沈歸甯，年紀(jì)輕輕舞跳得極好，未來必定是舞蹈界的新星?！?p>　　瞿宴辭沒再吭聲，中年男人只好閉嘴。

　　音樂聲停，沈歸甯以一個回眸的動作收尾，鞠躬離場。

　　回到后臺，團長一臉欣慰道：“Stella，表現(xiàn)很棒！”

　　沈歸甯捋了捋黏在鬢角的碎發(fā)，“謝謝芳姐?！?p>　　緊張歸緊張，她一旦上了臺就不會怯場，不關(guān)注場下觀眾是誰，只管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表演完。

　　團長問她：“你什么時候能來實習(xí)？團里現(xiàn)在正缺人。”

　　沈歸甯彎唇，“隨時可以?！?p>　　“真的假的？那我可就讓人準(zhǔn)備合同了??！”

　　“嗯?！?p>　　“行，那就這樣說定了，等擬好合同聯(lián)系你?！?p>　　“好?！?p>　　聊完，沈歸甯去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和袁老師打聲招呼離開。

　　剛到門口倏然被人叫住：“沈小姐，留步?！?p>　　沈歸甯打量面前的陌生男子，“你是？”

　　韓逸遞給她一個小盒子，“這是我家先生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