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歸去只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靜謐的竹林，遠(yuǎn)離塵世的喧囂與紛雜的世故。
雨后新晴，清新的空氣中縈繞著竹子特有的清香，雖是寒秋，但竹林依舊蒼翠，只可惜，畢竟是秋冬之時，還是難以掩飾其中的落敗景象。
特別是一陣秋雨，枯葉遍地。
蜿蜒的石子路曲曲折折引導(dǎo)掃墓的人前往深處，雖是大雨剛過，但是路上并沒有堆積的落葉。
很明顯這里有人剛剛打掃過。
一路上明燈幽幽，在路的末端，一尊新碑赫然出現(xiàn)，墓碑前放著供奉的酒水，還有尚未完全熄滅的紙錢，殘風(fēng)掃過，卷起的灰燼拂過陸時歡的臉頰。
好癢，癢得她又想哭了。
她沉默地站在路的末端，不敢向前查看，就像只要她不去看，沉睡在石碑之下的就不是她敬愛的阿娘。
陸時歡覺得嗓子好疼，眼中的場景都在眼中扭曲變形，風(fēng)穿過林地的沙沙聲也早已消失不見，面前只有那座漆黑的石碑。
“……阿娘？”
陸時歡忽然輕聲問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問誰，當(dāng)然也不會有回應(yīng)。
秦?zé)o淵默默地站在陸時歡身后，他執(zhí)起陸時歡的手，她的手很冷，手心有冷汗，慢慢地，將她牽到墓碑之前。
“趙懷娘之墓?！?p> 陸時歡伸手撫摸著新刻的石碑，小聲地念出上面的字，她念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字字泣血，字字鉆心。
“阿娘，對不起……”
“歡兒無能，歡兒不孝，沒能見您最后一面……”
“歡兒來遲了……”
“你又哭了?！鼻?zé)o淵皺著眉，他想抬手拭去陸時歡眼角的淚珠，但是陸時歡默不作聲地躲開了。
“求殿下恩準(zhǔn)奴婢獨自靜一會。”陸時歡低垂眼瞼，睫毛在臉上投下了長長的陰影，秦?zé)o淵第一次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準(zhǔn)了?！彼砂桶偷鼗貞?yīng)，隨后自己退回了竹林。
獨自一人待在這肅殺的林地中，陸時歡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雖然地面潮濕泥濘，陸時歡直接跪了下來。
“阿娘，也不知您是否吃得慣這王府的釀酒?！标憰r歡拿起酒碗，細(xì)細(xì)地倒在墓前，“您曾說過自己年輕時可是喝酒的好手，但是后來要照顧我，就戒掉了?！?p> “不知您現(xiàn)在那邊是否順心。”陸時歡又向幾近熄滅的火盆中填了幾把紙錢，火舌舔上紙片，瞬間將其吞噬，化為紛飛的灰燼。
“這是湛王的屬地，歡兒下次來祭拜您還不知是幾時，還望您不要怪罪……”
不在不在，陸時歡覺得臉上特別癢，以為是灰燼蹭上去了，抬手一擦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秦?zé)o淵站在竹林之中，他修長的身影隱匿在斑斑竹影之中，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陸時歡的身上。
他心中悶悶作痛，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是有些愧疚的。他想利用女主的柔弱和無助，想著只要逼她一把，把她逼到絕境，她就會主動來找自己。
可是沒曾想，自己的計劃，間接害死了陸時歡最親近的人，更是差一點，想到這，秦?zé)o淵的手指攥緊，拳頭捏得咯吱響，還差點讓陸時歡受到了玷污。
一想起那個肥豬一樣的畜生，秦?zé)o淵心中便生起無法控制的無名火，要是他晚來哪怕一點點，那頭渾身惡臭的廢物就要……
秦?zé)o淵越想越氣，忽然他一怔，自己為什么要對這個丫頭這么上心，為什么呢？
這個念頭只在在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因為他看到陸時歡身子忽然搖搖欲墜，她在病床上本就沒有打理那三千青絲，現(xiàn)在急著出門，只是套了一件大衣。
剛剛陸時歡跪在地上的時候不知什么時候大衣早就掉到了地上，而現(xiàn)在陸時歡身形單薄，凌亂的青絲更顯得凄涼，她似乎是力竭了，支撐不住往地上倒去。
“陸時歡！”秦?zé)o淵無暇的臉上閃過一絲擔(dān)憂，他快步向陸時歡走去，三兩下拿起大衣，并將陸時歡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謝殿下，奴婢只是有些疲憊，”陸時歡一只手捂著太陽穴，艱難地站起來，途中還踉蹌了一下，但終于還是站好了。
秦?zé)o淵發(fā)現(xiàn)她原本明亮或是羞赧或是驚異的眼睛，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沉如死水，沒有一絲光亮了，瞳孔渙散，也不知在想什么。
罷了，這也是自己造的孽，就當(dāng)是補(bǔ)償吧，秦?zé)o淵在心中想著。
“逝者已去，不要太難過了，”陸時歡愣愣的，聽到他的聲音好一會才將目光聚焦在秦?zé)o淵的身上。
“你也沒什么去處了，就先跟著本王吧?！鼻?zé)o淵面無表情地做出宣告，他同時觀察著陸時歡的表情，陸時歡木訥地點點頭，又或者她只是晃了晃腦袋，也不知聽進(jìn)去沒有。
婦人之仁，秦?zé)o淵忽然感到一陣不耐煩，他向著小道走去，要是陸時歡識時務(wù)就自己跟著他好了，要是不來，那她就在這里給那奶娘守墓自生自滅好了。
他似是賭氣地想到，但是走到一半還是豎起耳朵聽身后有沒有腳步聲。
奶娘死了，陸時歡的心也死了大半，她也沒有任何期待了，或者說是希望接連破滅導(dǎo)致的絕望，生又如何死又怎樣，反正都看不到未來。
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她想著。
身后遲遲沒有腳步聲，難道她真的要給趙懷娘陪葬，秦?zé)o淵憤憤然，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回頭的，他只能放慢腳步。
良久，身后傳來沉重的拖沓的腳步聲，秦?zé)o淵松了一口氣，哼了一聲自顧自走出了竹林。
陸時歡一步三回頭，她看著小小的墓碑，短短的幾個字，鎖住了阿娘還有自己的希望，或許自己一直陪著阿娘也好，但那樣阿娘在天之靈會失望的吧。
阿娘希望自己健康平安地會下去，她不能辜負(fù)了阿娘的祝福。
“再見，阿娘?！标憰r歡最后一次喃喃，她跟上了秦?zé)o淵的腳步，但仍然忍不住回頭看那個小墓碑，直到它消失在竹林中，陸時歡再也看不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