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掃過一望無際的田野,田野里是熟透了的谷物,放眼望去不見溫潤,唯見蒼茫,那是橋對面的景,淡淡清香卻是隨刺骨寒風而來的。
這股冷風漸漸吹醒了少司命,少司命微微睜開眼,只見抱著葉兒的月儀滿頭白發(fā)正在一根根隨風落下,她心頭不禁一慌,大聲問道:“月儀,你老實告訴我,頭發(fā)落光的那一刻,你是不是!……”
“能活到那時我已心滿意足了,”不料月儀猛然回頭插了她的話,嘴角的笑愈發(fā)從容,這絲從容反而令少司命難安。“我相信,”月儀一步一步吃力地挪動著步子,血還在不住滴下,他卻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淡然說著:“一定可以活那么久的?!?p> 這話音一落,少司命只覺內心被狠狠一揪,就在那一瞬間,一暗器猛然朝月儀飛來,少司命驚愕的瞬間,身體不由沖上前,緊接著,背后便涌出一股熱流,沾濕衣服,黏在背上蔓延,緊隨而來的便是漸漸明顯的劇痛……
“少少!少少!”月儀腦海一震,忙抱住將倒下的少司命,那一瞬間,淚珠也失控地一顆顆掉下。少司命見狀,硬是逞強地支撐著身體,故作不屑道:“在我面前這樣,真的好么,以前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可是很自負很高大的。”月儀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生氣,以前說你蠢你還不承認,現(xiàn)在還往暗器上撞,好在沒毒!”“切,放過我吧,還是這么能教訓人,都這時候了,還……”話未說完羅網(wǎng)組織的殘黨已包圍了他們,月儀將孩子暫時放地上,另一只手騰出來想拿起劍,看了眼懷里的少司命,還是放棄行動,一只手結印張開結界。
結界張開后,他運功幫少司命療傷,少司命全身無力,但心卻愈發(fā)不安,故作冰冷道:“你就這么急著想死么?以至于將那種會反噬的功施展到第十成,你知道么你不能再這樣逞強了,你所剩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以前師父怎么教你的?”果然,月儀又沒聽進去她說的話,一副平靜的樣子岔開話題:“給你療傷時別說那么多話!”“師父什么的,最討厭了!”少司命想裝得像以前那樣一臉無所謂,可最終的笑,卻還是苦笑。
月儀記得,幾年前,少少也很少笑,能由衷地笑,他都可以暗暗激動很久,雖然表面一個勁地裝,也不知裝什么勁。
“我叫你少少可好?”他那時就這樣半開玩笑道,“不好,”少司命面無表情道,這反應卻反而把他逗樂了,他一邊轉著眼珠子一邊油嘴滑舌道:“那不討論你的稱呼,討論我的吧,師父,如何?”“師父?你叫我么?”少少眼里閃過一絲奸詐,嘴角暗暗勾出了一絲優(yōu)美的弧度:“這個稱呼好。”
他偷偷瞄見少少笑了,心里又暗暗激動了一把,卻裝腔作勢輕咳了幾聲,仰頭一副裝高傲的欠扁相道:“說什么呢,那個當然是你稱呼大爺我的了?!鄙偕僖宦犑諗苛诵θ?,頓時黑了臉,下一秒他被樹葉打飛。
“要當我?guī)煾傅娜丝刹粫晃掖虻眠@般狼狽?!鄙偕僖荒樀靡獾爻爸S道,他爬回來故作不甘道:“玩偷襲算什么,這個我可不服?!鄙偕俦砻嬉桓崩浔臉幼佣⒅鋵嵭睦镆恢毕胄?,卻還是忍住了,淡淡吐出一句:“隨便你,反正師父什么的最討厭了。”轉身遠去,也不想理他這貨到底啥反應。
“師父什么的最討厭了……”上一次說這句話時已是幾年前了,想不到至今臨終前還可再聽到,是否死而無憾了?就因為這么一句?他苦笑,他好不甘,好想繼續(xù)活下去一直保護這個徒弟……他想看她笑的樣子,真的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
無奈結界最終還是被新趕到的羅網(wǎng)組織其中一員打破,那瞬間因為少司命運功療傷耗損九成功力的月儀在暫時的一陣無力中緊緊抱住了少司命,那瞬間,他腦海轟得一聲一片空白,他真的在恐懼,他怕一切就此功虧一簣,他怕看到她先他而死,他怕那失去一切的煎熬……
橋對面的風不止,氣氛卻很祥和,像是個安全的地方,可那對面,在此刻看起來卻披上了一層夢幻的紗,很美好,也很遙遠……
寒風幾欲吹裂大地,從腳底傳來絲絲涼意,漸漸不僅腳底,全身隨之打了個冷顫,近而開始冷卻,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心跳毫無規(guī)律,他強忍著,卻還是呼吸紊亂,冷汗悄然落下,卻冷到每根汗毛都豎起,他心難安,卻也不去多想,亦不知自己是根本無暇多想還是不敢多想,他只是更加快了步子,若命不久矣,多看她幾眼也好,再難受他也無法停下,失控般,任身上裂開的傷口滲出的血蔓延,或許是早已習慣死撐吧。
“盜跖你不能這樣勉強,你是要去救她不是看她最后一眼,要是把身體折騰的崩潰還拿什么救她!”端木蓉身為醫(yī)者,對盜跖此時的表現(xiàn)很是不滿,陰沉著臉看著盜跖:“我知道你心很不安,急著救她,生怕她出什么事,可……”“出事?”不料盜跖聽到這兩個字后,更失控地加快步子,聲音再難平靜:“我絕不允許出事!”“盜跖!”端木蓉喊出名字后,看著愈加難冷靜的盜跖,知道接下來她說什么都是徒勞無功,輕嘆口氣,只好盡力跟上。
在這緊張的氣氛下,蝶溪之景猛然閃過他腦海,而今回想起來,有她的時光,再不安也會顯得無比靜謐,那暖暖的蝶溪,愈發(fā)像個美好的夢境,可以的話,真想一輩子沉醉其中,不再醒來。
我一定會趕得及救你的,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我要帶你再去看那蝶溪的景,這次你不會再孤單,因為有我終生相伴。這樣的心聲響起,盜跖微微皺眉,嘴角漸漸勾起淡淡的笑。
看著這樣的盜跖,端木蓉搖了搖頭,雖說她知道那蝶溪,她懂他們之間難斬斷的姻緣與不易,她懂他對少司命的心意……
她只嘆天地無情,有情.人終難相伴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