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儀式提前開始

　　出租車停在城郊一座廢棄的修理站，司機(jī)本想問沈靈蘇怎么一大早跑這兒來，見她冷著臉衣服上還帶血，猶豫了一下沒敢開口，老老實實收了錢離開。

　　沈靈蘇停在修理站深處的一輛越野車面前，伸手敲了三下，車窗滑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好久不見姐姐?！睏顩Q看著沈靈蘇，彎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難掩內(nèi)心的緊張。

　　“待會兒聊，快離開這里。”

　　沈靈蘇四下環(huán)顧一圈，確定陳昀烈的人沒有追上來，才打開車門。

　　剛坐下，楊決就彎腰靠過來幫她系上安全帶，兩個人貼得很近，柔軟的黑發(fā)擦過沈靈蘇的下巴，有些癢。

　　沈靈蘇淡淡看他一眼，“好好開車?！?p>　　楊決笑著嗯了一聲，一踩油門加速沖出去，“姐姐，我收到你的消息就立刻放下所有工作，連夜開了幾個小時趕過來?！?p>　　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沈靈蘇看著楊決眼下的烏青，抿了抿唇，“謝謝，你累了的話我來開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決狀似無意地開口，眼神一直往沈靈蘇身上瞟：“只是想知道你這次遇到了什么事，怎么這么著急叫我過來？”

　　“沒什么?！?p>　　沈靈蘇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想起現(xiàn)在還在床上昏睡的陳昀烈，不知道醒來會有多生氣。

　　如果跟陳昀烈上了回陳家的車，憑她一個人再想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只能在水里下藥，再借機(jī)騙了那個手下逃跑。

　　“姐姐現(xiàn)在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p>　　楊決垂下眼眸，遮掩眼神，一只手操控方向盤，一只手從中央扶手摸出一瓶飲料遞給沈靈蘇。

　　見沈靈蘇拿著瓶子不動，楊決又忍不住問：“姐姐怎么不喝，怕我下毒？”

　　沈靈蘇看著手中的瓶子，汽水在里面咕嚕咕嚕冒著泡泡。

　　不管過去多少年，楊決都和小時候一樣愛試探，沒有安全感。

　　自己比他年長幾歲，天天被姐姐姐姐叫著，也懶得計較。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沈靈蘇忍不住皺眉，“只是不喜歡而已，太甜了。”

　　楊決松了一口氣，微笑道：“出來得急，車上只有這個，姐姐先湊合一下，等離開這里再買別的好不好？”

　　沈靈蘇有些討厭楊決這種哄小孩的口氣，明明自己比他年紀(jì)大，怎么老被當(dāng)做小孩哄？多奇怪。

　　斜眼看過去，正好撞上楊決的眼神，楊決長相清秀，眼睛大且明亮，笑起來溫柔無害，讓人不忍心沖她生氣。

　　沈靈蘇越是瞪他，楊決眼中的笑意越深。

　　沈靈蘇干脆閉上眼睛，陷在座椅里沒再說話，楊決倒是精神奕奕，從沈靈蘇手里接過飲料，毫不避諱喝了一大口，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

　　困意襲來，沈靈蘇打了個呵欠，想起十年前的那天，天氣也跟今天一樣陰沉。

　　沈靈蘇上課上了一半被匆匆?guī)ё撸B校服都來不及換就被塞進(jìn)車?yán)铩?p>　　路邊的風(fēng)景飛快后退，變得荒涼陌生。

　　沈靈蘇闔上雙眼，假裝沒聽見身后的竊竊私語，有說她靠爬陳總的床上位，還有說她是不要臉的狐貍精，連陳總的外甥都不放過。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陳家養(yǎng)的陰奴，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一個叫得比一個難聽。

　　這種話她聽得太多，已經(jīng)懶得爭辯，只想趕緊解決了事情回去睡覺。

　　在村口，沈靈蘇第一次見到楊決，對方還是一個臟兮兮的小孩，看到來了這么多陌生人也不害怕，只坐在墻角發(fā)呆，懷里抱著一個塑料瓶子不撒手。

　　旁邊人對沈靈蘇說，這小孩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自殺，從此變得呆傻，總是對著空氣說話。

　　“那他抱著瓶子干什么？”

　　“據(jù)說他媽臨死前將農(nóng)藥倒進(jìn)那個飲料瓶子里，當(dāng)著他的面喝下去?！?p>　　沈靈蘇點頭，示意對方繼續(xù)說，陳家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孩專門跑這么遠(yuǎn)，他身上肯定還有別的問題。

　　楊決覺察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來瞪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用力攥著手中的塑料瓶子，直到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說話的人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微微側(cè)身擋住他的目光，壓低聲音道：“前天這座村子舉行集會，這孩子用手中的瓶子混了農(nóng)藥，倒進(jìn)全村人的杯子里，眼睜睜看著所有人毒發(fā)身亡?！?p>　　難怪村子里空無一人，無比安靜。

　　放眼望去，窗口像一只只漆黑的眼窟窿，注視著所有人。

　　沈靈蘇又問：“既然都死光了，你們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那人說：“有一個外鄉(xiāng)人趕集來晚了，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孩子抱著瓶子站在屋檐下，笑嘻嘻地看著所有人的尸體?！?p>　　“剛才有同事問他，這孩子也沒藏著掖著，直接交代了作案過程?！?p>　　冷風(fēng)呼嘯而過，沈靈蘇緊了緊校服外套，天快黑了，山里的夜晚總是格外冷些。

　　沉默片刻，沈靈蘇問：“那他希望我怎么做？”

　　說話的人愣了一下，看了看沈靈蘇的臉色，才反應(yīng)過來沈靈蘇口中的“他”指的是陳風(fēng)徹。

　　“陳總的意思是這孩子邪性，戾氣重，讓您看看能不能帶回去煉成陰奴。”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其他人已經(jīng)收拾出一間相對空曠的屋子，在里面點上香，備好紙錢香油一類的東西。

　　沒有人詢問沈靈蘇的意見，所有人心知肚明，她是陳風(fēng)徹養(yǎng)的狗，只能乖乖聽從陳風(fēng)徹的話。

　　沈靈蘇沒有說話，冷著臉走進(jìn)屋子，說話的人見狀使了個眼色，其他人便架著楊決的胳膊把他推進(jìn)去。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面前一點光亮。

　　沈靈蘇對著香爐旁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楊決就聽話乖乖坐下，只是手里依舊抱著那個破塑料瓶。

　　沈靈蘇把玩著匕首坐在他對面，兩人之間隔著縷縷青煙，互相觀察。

　　點點火光在瞳孔里跳躍，沈靈蘇靜靜地看著楊決，“我知道你在裝傻。”

　　楊決歪了歪頭，沒有說話，隱藏在黑暗中的瞳孔顏色變深。在看到沈靈蘇開始拿匕首割手掌的時候，手指一滑，塑料瓶子落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