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先生
“如果殿下愿意,臣女定盡心盡意?!?p> 潘文心款款上前,衣裙翩飛,猶如一只花間蝶,舉手投足盡顯優(yōu)雅。
趙沅楚想也不想得反唇相譏,“本宮不愿,潘姑娘再來一首絕世著作,本宮都要妄為世人了。”
潘文心立刻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殿下真是誤解臣女了,臣女自知與公主口角是臣女之過。
那首詩也只是在說臣女自己耳目閉塞,竟然輕信了她人的話,沒想到被人傳開誤解?!?p> 趙沅楚額角跳了跳,信你就有鬼了。
她又不由嘖嘖稱奇,看看別人的戲,再看看她在許太后面前的戲。
什么叫天壤之別。
這就是。
“潘姑娘,映日荷花別樣紅,你適合呆在池子里,就缺你這樣一個(gè)不一樣的顏色?!?p> 潘文心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一臉的不解,“去池子作甚?殿下要摘荷花嗎?”
孟長欽眉眼淡淡,“殿下還若跑,臣只能如實(shí)稟報(bào)?!?p> 潘文心在一旁附和點(diǎn)頭,“殿下,您現(xiàn)在是大齊唯一的公主,您若不通詩文,琴棋,如何為天下表率?”
一副痛心疾首,很是為她著想的模樣。
趙沅楚不想理她,若不是知曉她的另一面,估摸著也會被她的表象蒙蔽。
從前她和潘文心并無接觸。
只聽說在孟祥山的書院讀書,鮮少回京,和京中貴女皆不熟。
去年及笄后,便被潘大人接了回來。
高潔雅致的潘姑娘不屑與京中貴女之流為伍,宴會賞花,從不參與。
但那次春日宴卻參加了,窈窕淑女,文采斐然。
自宴會上便傳出了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雙雅號。
同處一宴會上,身份最高的楚陽公主趙沅楚與之相較,立判高下。
趙沅楚知道自己始終融不進(jìn)這個(gè)貴女圈,別人如何言說,她皆當(dāng)做聽不見。
哪成想,正主竟然到她跟前來了。
先作畫,后彈琴。
她都欲不予理會。
第一次見面的潘姑娘卻言笑晏晏地說了句侮辱至極的話。
——“孟家哥哥最喜詩文,殿下卻胸?zé)o點(diǎn)墨,臣女還勸殿下莫要癡念。”
什么什么?!孟家哥哥是誰?她何時(shí)癡念了?!
她肚子里有沒有墨水又同她有何干系!
她入京三年,這是第一回有人當(dāng)著她的面,踐踏她的臉面。
兩人才就此爭執(zhí)起來。
孟長欽看著不說話的趙沅楚,微微皺起了眉,“既然如此,臣便在此給殿下教授詩文吧。”
趙沅楚忍著上翻的白眼,咬著后牙槽,“那你倒是給本宮解開呀?!?p> 修長的指尖點(diǎn)在她的肩頭,僵硬的姿勢瞬間癱軟,讓她差點(diǎn)跌坐在地上。
趙沅楚揉了揉肩頭,扯著臉皮哼聲道,“多謝孟先生,學(xué)生定然刺骨懸梁,廢寢忘食,孜孜不倦,學(xué)而不厭……”
已經(jīng)走上臺階的孟長欽回首,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難為殿下了?!?p> 趙沅楚,“……”
潘文心看了眼那那抹清冷頎長的背影,上前一步攔住了趙沅楚。
她眨著水潤的清瞳,“殿下,您留下臣女教習(xí)琴藝,您的課業(yè),臣女替您完成,可好?”
趙沅楚看著滿懷希翼的潘文心,“你想留下來?”
她上前走兩步,潘文心跟著走兩步。
“嗯嗯!臣女想!”
趙沅楚臉上的笑意不減,直至走完臺階。
她瞥了眼坐在寶文閣內(nèi)書案前,正條斯慢理整理衣袖的孟長欽。
她唇角一勾,朝里面喊道,“孟先生,潘姑娘說,本宮若是留下她,她便幫本宮完成課業(yè)?!?p> “……”,一旁的潘文心臉都黑了。
孟長欽側(cè)頭看過來,劍眉輕蹙,“潘姑娘,宮闈不比詩館,還是早早歸家,以免潘大人擔(dān)憂。”
潘文心咬了咬下唇,“爹爹面圣,我已經(jīng)同爹爹說好了,在此等候?!?p> 孟長欽不再看她,從桌案的布袋里拿出幾本書來。
“小內(nèi)監(jiān)已經(jīng)探頭多次,潘姑娘莫讓大人等急了?!?p> 潘文心回頭,月洞門處恰好一個(gè)小內(nèi)監(jiān)探出腦袋來,他接觸到潘文心的目光,又驚得縮了回去。
再回頭,趙沅楚已經(jīng)一副好學(xué)生的模樣坐到了孟長欽的對面。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兩張桌案。
可兩人都是藍(lán)色的衣衫,一個(gè)美目盼兮,一個(gè)豐神俊朗。
若是舍了中間的桌案,兩人怎么看都是一雙登對的璧人。
趙沅楚捧著孟長欽遞過來的書,差點(diǎn)跳起來,“千字文??孟先生你拿錯(cuò)了吧!”
孟長欽抬眸,“那殿下,您是懂韻律平仄,還是懂虛實(shí)意境?”
趙沅楚,“……”
千字文字體干凈有風(fēng)骨,不像是宮外書齋買的。
趙沅楚翻開書冊,中間一頁的裝訂線縫處,隱隱有一枚指印,淡淡的墨汁清香自飛快的翻頁中飄散出來。
這是連夜趕制出來的一本手抄冊。
將書來回翻了好幾次的趙沅楚,停下故意翻書的動作。
外面已經(jīng)沒有人了。
引頭望去,就看到那個(gè)氣鼓鼓的鵝黃色背影。
她從鼻子里呼出一團(tuán)氣來。
舒爽!
還寫詩諷刺她,不是挺厲害嘛。
才女也得圓潤地滾回去。
“殿下。”
清冷如山間清泉的聲音將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趙沅楚回過頭來,她的面前已經(jīng)擺好了筆墨。
她努力勾起唇角,“孟先生,本宮三歲便已經(jīng)開蒙了,會看書會寫字?!?p> 孟長欽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肌肉勻稱有力的小臂。
提筆寫下寶文閣三字。
一氣呵成,字體飽滿有力,風(fēng)骨獨(dú)成一派。
孟長欽擱下狼毫筆,眼眸輕抬,“字如人,沒有形,不見意?!?p> 趙沅楚,“你不會讓我練字吧?!”
孩童時(shí)的痛苦回憶瞬間席卷而來,一百張的橫都不能讓夫子滿意,甚至給她娘告狀!
她跪在書房板凳上,哭著寫了一下午。
最后是客居在王府的一個(gè)小哥哥解救了她。
“殿下?!?p> 趙沅楚的思緒再次被拉回來。
孟長欽冷著臉看著她,“殿下的提議不錯(cuò),殿下確實(shí)需要懸梁刺股。”
趙沅楚,“……”
“算了,我還是把潘姑娘叫回來吧,習(xí)琴也挺好的?!?p> 她作勢就要起身,剛支起一條腿,一把戒尺便擱在了她的肩頭。
趙沅楚臉都變了,“孟長欽,你敢打本宮?!”
孟長欽直視她的眼,輕輕吐出兩個(gè)字。
“御賜?!?p> 趙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