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問句，卻沒有沈江驪拒絕的余地。
當(dāng)著滿屋子沈江驪當(dāng)丫鬟使喚，清荷氣的手抖，正要站出去頂替，卻被沈江驪拉住。
只見少女溫順答應(yīng)，走了前去，洗凈了手，站著彎腰小心翼翼的撕開葡萄皮、剔籽、盛放在小銀盤上，插好簽子，喂到曹氏著唇邊。
大姑娘沈珠見狀，暗自皺眉。
玉碟中的葡萄肉堆滿時，這場請安才算結(jié)束，眾人退卻之際，沈老夫人喊住了曹氏。
“明日的晚宴你安排的怎么樣？二郎離家大半年，明日可算是要回來了，得好好為他接風(fēng)洗塵才是。”
老夫人口中所言二郎，乃其長子沈國公與長公主之子，也是國公府的世子爺，因在兒郎輩行二，老夫人稱作二郎。
因長公主居住在自己的長公主府，極少過國公府來，所以國公府后宅的大小事宜，全由二房媳婦曹氏打理。曹氏也又與老夫人同出一族，二人不僅是婆媳還是姑侄，是以國公府的后宅中，只要老夫人不插手，萬事都是曹氏說了算。
“早備下了，母親光今日就叮囑三四遍了?！辈苁嫌行o奈。
想起寶貝孫子，老夫人眼里流出慈愛的笑意，“不知二郎這會到了哪里，明日幾時能回來?！?p> 曹氏態(tài)度淡了些，“若沒旁的事媳婦就下去了，府中各處還等著我去張羅?！?p> 沈老夫人目光落在那碟葡萄上，還是開了口，“不過是個孤女，又不是養(yǎng)不起，過不了多久就嫁出府了，你同她計較什么？”
這事不提還好，提起曹氏就滿肚子苦水，“姑母不是不知她的身份，什么衢州旁支，恩人之女，她分明就是江姨娘與前夫生的女兒！和我們國公府半點血緣也沒有！”她頓了頓，咬牙，“夫君卻費盡心思為她捏造身份，把她接進國公府來住著！”
“蕓兒，”沈老夫人喚她的閨名，“我不是教過你？既然事情不可逆轉(zhuǎn)，便化為我用?！?p> “等世子回府，謝家估摸就要上門提親了，這親事是十幾年前定下的。當(dāng)年你公爹與謝將軍的關(guān)系好，訂婚之事滿京城都知道，國公府?dāng)鄾]有毀親的說法。只是謝小將軍吃了敗仗雙腿被廢，如今病榻纏綿也不知還有幾日活頭……你逼走了阿驪，難道真想珠姐兒去跳這個火坑？”
“姑母說的我都懂，只是想想我與夫君也曾恩愛，那樣的好時光，自從江姨娘入府后，一切都變了。一個有夫之婦，夫君居然不顧官譽名聲帶回府，還那樣放下身段去哄她，現(xiàn)在更是將她與前夫的女兒都接到眼皮底下護著！”曹氏說到傷心處，不覺流下淚來。
沈老夫人被她哭的心煩：“夠了，你是真糊涂，怎么還怪到爺們身上？過幾日是不是也要怪我這老婆子教子無方？”
“蕓兒不敢。”
老夫人道：“我知你打理國公府辛苦，可二爺不曾虧待你半分。你看京城誰家老爺不是十幾房姬妾養(yǎng)著，何況咱們這樣的人家?爺們不過是有個喜歡的姬妾，你就委屈上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主母的就是要肚量大，什么事都能裝，要沉得住氣。你心里怨二爺，但二爺卻待你一片赤誠，你看看他就是再喜歡江姨娘，還不是就把人交給你處置，全照你的心思來，沒有半點含糊?！?p> “倒是你，越發(fā)的沉不住氣！別以為你使的那些手段我不知道，江姨娘如今被你關(guān)著，半死不活的，琨哥兒也被抱到你房中養(yǎng)著。難道這樣還不夠消解你肚子里那點委屈？”
老夫人警告的看著她，“蕓兒，再鬧就不好了?！?p> 曹氏垂下頭，不敢做聲。
梨花小院。
清荷：“二夫人也真是的，上回是讓捏腿，今天是剝葡萄，她就是故意要找姑娘的不痛快?！?p> 沈江驪倒是一點也不生氣，“想必她是查到了我身份，知道我與國公府沒有血緣關(guān)系，她看我和阿娘不痛快，找我撒氣。她愛撒氣就撒氣吧，她在我身上出了氣，自然會少為難阿娘幾分?！?p> 她蹲下身逗著毛茸茸的小狗崽玩，有些好笑道，“不過比起刁難人，她這點招數(shù)與周氏比起來真是差遠(yuǎn)了，無聊的很?！闭f著，纖瘦的手腕一揚，紅色的布團子在空中劃過，小狗崽歡快的追過去。
沈江驪口中所言周氏，兩個月前是她的繼母，現(xiàn)在，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婆子。
想起周氏，清荷面色發(fā)白，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吐著信子的毒蛇、閃著寒光的細(xì)針……
清荷立刻搖搖頭，打住了回憶，又想起早上令人作嘔的沈仕朔，“沈四爺那邊怎么辦，姑娘該不會真要去他房中？”
小狗崽叼著東西屁顛顛的回來，沈江驪揉了揉它的腦袋，取下布團，手一揮扔的更遠(yuǎn)了。
“他身上臭死了，我才不去他房中?！逼鹕砼牧伺氖?，往里屋走，少女慵懶的扔下一句，“你忘了，他不是有個老相好羅輕衣？”
羅輕衣是沈二爺?shù)氖替?，曹氏花重金在外面買回來的，長的極其美艷妖嬈。沈二爺很是寵愛了一段時日，不過月前小產(chǎn)了，如今還沒出月子。
據(jù)說是被江姨娘三歲的兒子沈琨推了一下導(dǎo)致小產(chǎn)的。曹氏為羅輕衣主持公道，江姨娘教子無方，又犯了坑害子嗣的大過，被關(guān)在院子里思過，悔改之前，除去一日三餐，任何人不能出入。
入府一月以來，沈江驪把府上每個人都盡可能查了查，既然是孤身前來虎口拔牙，自然要謹(jǐn)慎才是，凡事先去了解，先做好準(zhǔn)備，才不至于陷入被動的境地。
沈仕朔與羅輕衣的事，清荷是聽她提過一下，但內(nèi)里不明，正要追進去細(xì)問，狗崽叼著東西跑在她腳邊打轉(zhuǎn)，烏黑發(fā)亮的眼珠子，眼巴巴的望著她，搖著尾巴求清荷夸她。
“咱們?nèi)缫庹媛斆?，”清荷蹲身把它抱起來，取下如意叼著的團布，先前沈江驪逗如意時清荷沒察覺，眼下東西落在掌心便發(fā)覺不對，她猛的一丟，抱著如意追進去，口中嘟囔道，“姑娘不能什么都拿給如意玩呀！”
被清荷丟出去的紅布團在半空中散開，儼然是個肚兜，飄飄悠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