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姑老太太
石子投水泛起漣漪。
在侯府分配差事的時候，那些有頭有臉的女使都被分了肥差，偏幾個欺軟怕硬的覺得玉簾院晦氣，便把差事扔給了珠兒。
此事正中姜舒下懷。
這幾日因著珠兒送飯的原因她們的吃食新鮮不少，姜舒身體經(jīng)過這幾日的靜養(yǎng)逐漸恢復一些，卻始終病痛纏身。
夜里的時候，珠兒帶來了口信。
那位遠嫁邰州的姑老太太要回侯府小住。
一想到姑老太太要回侯府，姜舒頓感禁足的日子有了盼頭。
這位忠勇侯府嫁出去的姑母十分明事理。
原主記憶中這位老太太對陸母的做派十分看不上眼，還對她補貼侯府的行為異常愧疚，乃至于逢年過節(jié)都能收到這位老太太的書信。
只要她一歸家，姜舒解禁便有望。
掐算著時間，姜舒帶著豆蔻進了內(nèi)室替這位姑母挑選禮物。
不巧，二人才登上臺階。
門外便傳來了落鎖聲。
豆蔻急得上前拍門，外面的守衛(wèi)卻說只聽侯爺?shù)牟钋病?p> 如今玉簾院鎖了，便是姑老太太回門了，有心幫她也無法插手侯府的事宜。
姜舒心中暗罵陸瑾年卑鄙。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第二日清晨。
姜舒剛洗漱完走出門便見陸母身邊貼身伺候的厲媽媽正推門進來。
二人當即撞了個對眼。
姜舒定睛看她，厲媽媽敷衍地向她施了個禮，隨后一臉不情愿道:“姑老太太長途跋涉身體不濟，來信說東山雪照峰歇息，姑老夫人信中點名要夫人前去迎接，老夫人差老奴過來請夫人前去接姑老夫人回府。”
說完還氣悶地嘀咕了兩句。
姜舒聞言笑了下，隨后轉(zhuǎn)身披了外衫，召來豆蔻急匆匆跟了上去。
陸母一見到姜舒就垮著一張臉，偏生自己那個遠嫁的二妹妹同姜舒親近，她又不得不把人放出來同去。
以至于一路上陸母都在喟嘆不已。
馬車上，姜舒閉目養(yǎng)神，心下一片悅?cè)?，偏偏陸母時不時弄出個動靜驚擾她清靜，惹得豆蔻不耐煩地退出了隊伍。
不料一轉(zhuǎn)眼，便注意到了身后長長的隊伍里，一張溫潤清幽的臉。
那是——
世子爺！
看樣子兩支隊伍是同路了。
等等……不僅僅是謝世子，他身后跟著的車駕——晏。
晏家軍！莫非是晏小將軍從關(guān)外回京了？
豆蔻看得一驚，趕忙跑回隊伍，跟在馬車邊撩開了車簾。
姜舒?zhèn)饶靠此?p> 豆蔻立刻對她使了個眼色。
姜舒探頭出去看，果然看到了身后浩浩蕩蕩的長列。
回過神來，姜舒偏頭打量陸母，見那人神思倦怠，姜舒忽然高喊一聲:“——母親！”
她聲音響脆，當即便嚇得陸母驚拍胸脯。
“你一驚一乍地是要做什么！”說著一個勁兒地沖她翻白眼。
姜舒見狀忍下笑意，認真道:“隊伍后頭好像是昱王府車駕?！?p> 一聽昱王二字陸母臉上寫滿了晦氣，她忙掀開車簾去看，隨后同厲媽媽耳語了兩聲后便再次靠著馬車養(yǎng)神。
一炷香功夫后，陸母那邊的車簾被撩開。
姜舒?zhèn)榷^去聽，卻被陸母兇神惡煞地瞪著。
“你想做什么？”
姜舒聞言瞳孔微震，神情莫名:“您帶著那么多人，我能做什么？”
說完陸母才繼續(xù)偏頭去聽厲媽媽說話。
等她聽完后，面色越來越凝重。
姜舒只聽說姑老太太同昱王妃在深閨中有過交情，各自嫁人后便斷了音信。
今日這番巧合看來，傳言未必可信。
陸母讓車夫靠邊歇息，給后邊的大隊伍讓路。
馬車停穩(wěn)后，姜舒站在路邊觀望。
只見謝微瀾高坐于白馬之上，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車駕，并行其間的還有晏家軍的軍旗，身穿甲胄的士兵整齊劃一地行進在后。
思緒一瞬間被拉回她前世指揮軍隊的時光。
相似的情形，那時她手握紅纓槍打馬整頓隊列。
而剛被提拔為副將的未凜則在隊列之外看著她嚴肅緊張的樣子發(fā)笑。
那時的她也感到萬分別扭，若要她馳騁沙場殺敵她絕不說二話，偏偏落到這整頓隊列之事上，姜舒只覺得生澀得緊。
偏偏從她手底下提拔上來的衛(wèi)凜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在邊上看著，更無端消磨著她的耐心。
以至于最后都是衛(wèi)凜這臭小子救的場。
想到這兒，姜舒臉上自然而然爬上一股欣然。
陸母走上前便見她正沖著迎面而來的隊列發(fā)笑。
她當即氣得一把拽住姜舒的手便將人往后拖。
“你別再琢磨找人陷害我兒子了，我告訴你，今天過后你便老老實實待在玉簾院，哪兒都別想去！”
姜舒被陸母突如其來的生氣惹得有些心煩，一個擺手掙脫她的束縛，臉色帶著幾分無奈:“敢作敢當才是真男人，陸瑾年所作所為簡直卑鄙小人，若要相安無事，就別讓你兒子來招惹我！”
說著一腳踩斷陸母身旁地樹枝，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啪嗒”的樹枝折斷聲傳來，陸母怒火中燒瞪著她的背影。
“死丫頭，總有一日我能萬劫不復，永世不得翻身！”
隊伍抵達東山腳下便分成了兩撥，晏惟領(lǐng)著晏家軍軍旗直往皇城而去。
陛下讓禮部在宮中設(shè)宴為他接風洗塵，他只得依依不舍地同謝微瀾道別。
昱王妃返京一事謝微瀾只向太后稟報過，太后當即便表明會設(shè)宴，卻沒說哪一日。
于是謝微瀾便帶著昱王妃趕往最近的雪照峰歇腳。
那是他母妃親自交代過的，說是有摯友在那里等她相見。
雪照峰今日倒是熱鬧得緊，先是有從邰州返京的貴人，再便是昱王妃車駕停在了山腳。
主持師傅趕忙命人打掃出了四五間禪房供他們歇腳。
姜舒一腳剛垮進寺門便被旁邊的師傅提醒了聲“當心腳下?！?p> 她抬頭去看，便見那人笑容和善，雙手合十沖她垂首。
“師傅?！?p> 姜舒回禮。
那人一手向右擺開，為眾人領(lǐng)路。
姑老太太此次回京所帶下人并不多，只占用了一間禪房。
可她等待的昱王妃規(guī)格卻頗大，下人站了滿院子，抬眼望過去全是人頭。
以至于那位領(lǐng)路師傅都險些走錯了院子。
偏生陸母不愿第一時間見到二老太太，帶著人去拜見昱王妃，讓姜舒有了同二老太太單獨見面的機會。
只是她剛一走進去，便見一灰衣女子正在替榻上閉目養(yǎng)神之人搭脈。
她不欲打攪二人，扭頭正打算離去，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溫和的輕喚。
“舒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