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米婭和吉姆做農(nóng)活之余四處打聽,并沒有找到葉蘿的父母,但他們卻驚訝葉蘿的成長。比起和她一般大的親生兒子喬治,葉蘿可以和他們進(jìn)行完整的對話,走路又快又穩(wěn),甚至還會用木炭畫他們看不懂的畫。和葉蘿比較起來,喬治簡直就像個傻子一樣。只是他們偶爾看到葉蘿在夜里坐在地上,兩只腳交叉,閉眼,小小手指做著復(fù)雜的動作,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吉姆小聲和米婭說過,葉蘿有可能是巫師的孩子。米婭讓他閉嘴,她覺得葉蘿是神賜的禮物。
蘇緣用一年時間,從她的“爸爸”“媽媽”處學(xué)習(xí)了這里的語言,也逐漸熟悉控制自己的身體,她開始了解學(xué)習(xí)她生存的地方。
天空之城的人大多數(shù)金發(fā)碧眼,皮膚白如玉,根本不存在像她這般黑發(fā)黑眼睛黃皮膚的人,所以她在這里,一直被當(dāng)作是異類。天空之城的語言也很特別,沒有仄仄平平,說起來像要給舌頭打結(jié)一樣。他們寫字也不用毛筆,而是用羽毛和墨水。他們穿的衣服也很奇怪,是以前沒見過的花紋樣式。
在她能對身體控制自如的時候,她開始運(yùn)起煉魂道,比從前更努力認(rèn)真。比起這里陌生的一切,她更希望回到熟悉親切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不一樣,不一樣的語言,不一樣的人,眼睛,頭發(fā),物品,房屋,動物,植物,所有…連他們的想法也是不一樣的。她總是看到爸爸媽媽在她面前親吻,春宵。非禮勿視都做不到,這里的民風(fēng)如此開放,她真的接受不了。
她好想回家。
她想過,是不是自己再次運(yùn)用神游太虛就可以離開,可自從突破至天門大開后,她再也不能正常的使用神游太虛,就算凝神運(yùn)氣,身邊的所有沒有化作云霧消失,也沒有清亮的鈴聲響起,留給她的只有一片寂靜和她眼前的現(xiàn)實(shí)。
她看著鏡子前一歲的娃娃,陷入沉思……這原原本本就是她幼時的自己,蘇緣本人,而蘇緣的夙愿就是成仙,如今煉魂道已經(jīng)突破,不知為何她并沒有成仙??扇绻荒艹上?,她就無法完成自己的夙愿,就無法離開太虛境!彷佛一環(huán)一環(huán)死扣,纏纏繞繞無法解開。
師父說過,太虛境為虛妄??蔀槭裁催@虛妄之境里,她的身軀和魂魄都進(jìn)入了呢?虛虛實(shí)實(shí),她已經(jīng)分不清楚了。她唯一的能盡力去做的,就是修煉,竭盡全力修煉,直到成仙。這樣她就算完成自己的夙愿,就可以逃離太虛境,可以回小丹山,可以再見到師父。
師父……她想起自己跌落石縫時師父那焦急的神情。她好想念師父身上的槐花藥香,而此刻的她,卻只剩下孤獨(dú)迷茫無助,何去何從?她該何去何從?
喬治“阿巴阿巴”的拿著棉制的獨(dú)角獸玩具打她的頭,她更加煩躁,一把奪過玩具,扔了出去。喬治瞬間開始嚎哭不止。
她竭盡所能的修習(xí),煉魂道的每一個招式更加精進(jìn)。神游太虛還是不能啟動,沒有絲毫反應(yīng)。無數(shù)次的嘗試,無數(shù)次的失敗,絕望感不斷侵蝕她,而思鄉(xiāng)情緒更加折磨。她是這里的異鄉(xiāng)人,她知道。與這里所有人相比,她的黃色皮膚,黑色瞳孔和頭發(fā)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不喜歡鄰居看到她后的竊竊私語,更不喜歡他們議論的那個詞--“惡魔”。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十歲那年,蘇緣和喬治在牧場玩耍。
村莊里從來沒有嫌棄過她的,只有爸爸媽媽和喬治,她很自然的會想照顧這個“弟弟”。
“葉蘿,我們玩躲貓貓吧?!眴讨握f話時咧著嘴,剛換的門牙,說話還漏風(fēng)。小小個子的他,擁有和吉姆一樣的黃發(fā)和米婭一樣的大大的褐色眼睛,他身上的衣服是吉姆在集市上買的,嶄新的襯衣和背心。
蘇緣穿著米婭給她縫制的米色連衣裙,一頭黑色長發(fā)梳成兩根麻花辮。裙身連接處的針腳有些凌亂。米婭的針線實(shí)在不好,可她偏偏喜愛給葉蘿做衣服。她說葉蘿是神賜的禮物,需要充滿愛的衣裳才能搭配她,可有時蘇緣覺得,她更像是米婭的換裝芭比。
“那我數(shù)到十,就來找你?!碧K緣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躺在柔軟舒適的草地上,對喬治說。
喬治開心道:“我說開始就開始。”說完就一路小跑,遠(yuǎn)遠(yuǎn)喊一聲:“開始?!?p> “十,九,八,七…”蘇緣懶懶的數(shù)著,她對于這樣幼稚的游戲提不起興趣。喬治最喜歡玩躲貓貓,為了他的開心,她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會陪著他玩。
“躲好了嗎?我來找你了哦?!碧K緣繼續(xù)躺著,并沒有動,翻了個身,享受白日里的陽光浴。
偶爾這樣曬著太陽,就會短暫忘記想回家的欲望。
好了,差不多結(jié)束這個幼稚的游戲了。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蘇緣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站起身拍拍屁股,開始尋找喬治。
肯定躲在草堆里,每次都在這里找到他。沒有。
那就是躲在山腰的大樹后面。沒有。
這小子學(xué)精明了。不會躲在牛舍里面吧,上次誰說太臭的。也沒有。
倉庫、廚房、臥室、鄰居邁克家后面的雞舍,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
蘇緣有些著急了,以喬治的智商,是不會躲在太復(fù)雜的地方才對。
她朝著村莊的小路走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小路旁喬治被繩子綁著掛在樹上,樹底下三個小孩子拉著繩子,對著喬治又笑又吐口水。
“哈哈哈,怪物的弟弟也是怪物。”最大的孩子馬修大聲笑道。
“看,掛在樹上會飛的怪物。”旁邊瘦弱的杰克用力搖晃繩子,玩的正起勁。
“又丑又臟,是垃圾堆里生出來的怪物。”湯姆朝半空中的喬治吐口水,說道。
喬治手被綁在一起,嚎啕大哭:“你們才是怪物,你們才是,放我下來,我不是。”
“葉蘿是黃色的怪胎,你是沒有門牙的怪胎,你們?nèi)叶际枪痔?。只有怪胎才會生出來怪胎。”馬修的叫罵聲越來越大,最后竟然拿起石頭扔向喬治。
另外兩個孩子有樣學(xué)樣,也開始用石頭扔喬治,邊扔邊笑,一塊石頭擊中喬治額頭,鮮血涌出。
惡毒的話語從孩子們嘴里說出來,嘲笑別人怪物的他們此刻更像小怪物。他們肯定不懂,口業(yè)也是業(yè)障。
業(yè)即“果報(bào)”,善有善報(bào),惡有惡報(bào)。
今天,我便是你們的惡報(bào)。
蘇緣雙手捏決,三個孩子看到她,對她扔起石頭,大叫“怪胎出現(xiàn)了!怪物襲擊村莊了!”。
蘇緣頭一歪,身形一閃,躲掉了所有的石頭。她指尖微指,對馬修使出了定身術(shù),馬修張著嘴,舉起石頭定在原地。杰克、湯姆見狀,更快速的朝她扔石子,邊扔邊叫:“怪物走開!”
每一個石頭都被蘇緣以輕松的方式躲開,她又是一指,杰克被定住。湯姆嚇的倒地,仍沒能逃過蘇緣的定身術(shù)。
小孩子又怎么樣?做錯事,就要被懲罰。
她氣憤的走過去,伸出右手,“啪”,“啪”,“啪”,對每一個惡毒的孩子打了一巴掌。
“教你們一課,人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fù)責(zé)?!碧K緣看著他們,狠狠說道。
她轉(zhuǎn)身,解開了喬治的繩子,擦掉他額頭上的血,抱著他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喬治驚魂未定,鼻涕眼淚一起黏在蘇緣的連衣裙上。
蘇緣牽著喬治的手,到三個定身的小怪物身前,對喬治說:“打回去?!?p> 喬治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對蘇緣點(diǎn)頭,“啪”,“啪”,“啪”三聲,也打了他們一人一巴掌。打完他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咧嘴笑,露出缺少的門牙。
蘇緣對他們?nèi)苏f道:“剛剛發(fā)生的事,如果你們說出去,這就是下場。”她邊說邊凝起召劍術(shù),三把長劍劍尖指著三個孩子,懸于她頭頂,她指尖一揮,三把長劍同時劈下,將三個孩子身旁的石子一分為二。三把召魂劍,就是她不斷精進(jìn)召劍術(shù)的效果。
她對三個孩子眼里的恐懼很滿意,她拉起喬治的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葉蘿,你的魔法好厲害,教教我。”
“不行,你太笨了學(xué)不會?!?p> “那個劍呢?好帥啊,教我那個吧。”
“那個更難。”
“好吧。我的新衣服臟了…口水和泥土,還有血…好惡心?!?p> “要不要換上媽媽做的新衣服?”
“不要不要,很丟人的?!?p> 夕陽下,兩個孩子就這樣手拉手走著,橙色的天空下?lián)u晃著兩個小小的剪影。
從那以后,蘇緣開始變臟。她會經(jīng)常在身上、臉上涂上厚厚的泥土,她會用金盞花和胡椒木把頭發(fā)染成金色。她去集市買了一副紫色的玻璃眼鏡來掩蓋瞳色,遠(yuǎn)遠(yuǎn)看去,她就像一個骯臟的乞兒。
米婭很不滿意經(jīng)常弄臟自己的葉蘿,她再也不能看到葉蘿穿上她裁剪的裙子時的美,因?yàn)楝F(xiàn)在的葉蘿,只剩下臟和丑。
而臟和丑,恰恰是她的保護(hù)色。